2017年6月15日 星期四

中庸講記之三(上)


◎ 黃錫堃領導點傳師主講

《中庸》第一章:
「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,可離非道也。」

依經演繹


1.道者以其體言,天賦本然之性;以其用言,日用尋常事物當行之道,不可離於須臾,若其可離,則成身外之物。《中庸輯義》(註1)


「道」,以體而言,如詹金益前人所言,是天賦本然之性,這是體;以用而言,為日用尋常事物當行之道,不可離於須臾,若其可離,則成身外之物。從體與用而言,是一體兩面,體用一也,實際上是相同的。如《孟子.盡心上》:「君子所性,仁義禮智根於心;其生色也,睟然見於面,盎於背,施於四體,四體不言而喻。」根據研究經典可知,有修道者是君子,未修道者是為小人;但君子若不依道而行,是謂「偽君子」。若只在表面稱自己是修道人,而行為不依修道人的「道」而行,就是偽君子;若非修道人,且不依道而行,是謂小人。社會上或是道場上,最可怕的就是偽君子,看似修道人,實則未依道而行。未修道的人稱之為小人,可以用道來引導、度化他。偽君子則無法。


真正的修道人,天賦其本然之性,也就是上天所賦予之本性,而其能用於日用尋常事物當行之道,因其仁、義、禮、智根於心。前一講有提及,無極之中有仁、義、禮、智,以及如何歸於仁、歸於義、歸於禮、歸於智、歸於信。這是本來就俱有的,要歸於原來,要歸根。

「其生色也」,是指從其形象顯露出來本然之性。「睟然見於面,盎於背,施於四體,四體不言而喻」,這道理的意思是:修道人從外表、面容、眼神,甚至背影,都會顯露出本然之性,充滿著道氣;「施於四體」,是指其一舉一動都符合道(也就是符合禮),這是無法用言語來比喻的。老前人在解釋「道」的時候,說到這就是「性體」,將本性之體從我們的外表顯露出來,這就是上述經句的意思。

「尋常當行之道,不可離於須臾」,雖說道不可以須臾離開,但我們實際在用的時候,有沒有離開?有時候有。人有時候有道,有時候無道,若存若亡;一般人有時候是佛祖,有時候是凡夫,言行舉止未必都符合「道」。這句道理也就是告訴我們,不可以離開道,如果離開則無道。尋常之道即指每一項都有道,天、地、人、物每一樣都有本然之性(道)。可離則非道也,是身外之物也。大家可深深體悟,就能夠了解性(道)的體的意思。

2.《詩》曰:「天生蒸民,有物有則;民之秉夷(彝),好是懿德。」孔子曰:「為此詩者,其知道乎!」《孟子.告子上》


「天生蒸民」,上天生所有的人民、所有的萬物,都有物有則。「則」就是「中則」,這個「中」是 上天老賦予我們的,有其物,就有其法則,無論萬物皆同。袁前人曾經說過一個故事:在慶祝愛迪生1,000種發明的典禮上,記者問他:「你有1,000項發明,真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家。」愛迪生謙答:「我哪裡有偉大,上帝、造物主才是最偉大的,連路邊的小草,或是不起眼的野花都會開花、結籽,所有萬物的生長無微不至,無一不注意到,所以上帝才是最偉大的發明家。」發明東西有其原理和依據,而這些原理則是根據天地生物的原理加以推想,也就是依大自然的法則來推想,所以說「有物有則」。大自然生成一樣東西,都是依照天地四時運行,春夏秋冬都有其法則,四季分明,生長播種,一切萬事萬物有其規律。這是誰安排的?誰讓一切有物有則?這不是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。

「民之秉夷」,夷就是常道,要依照天地的原則去行,所以在春天播種而不可夏天播種;依照常道,因此萬物得以生長。人也是一樣,人要行於仁、義、禮、智、信,五常之德,五倫之道。上天「好是懿德」,大自然所有顯化的真理沒有不好德的,道與德是並行的,有道就要有德。所以孔夫子說:做這首詩的人是懂得道的。我們由「天命之謂性」開始到現在已經講了很多,從無極談到太極,可以此詩做一印證。

3.孟子曰:「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,庶民去之,君子存之。舜明於庶物,察於人倫,由仁義行,非行仁義也。」《孟子.離婁下》


現代學者會覺得,孟子把人與禽獸相提並論,並不恰當。但禽獸也是萬物之一。人與禽獸相差多少?「幾希」,差一點點而已!只差在「仁義」。動物是否有仁義暫且不論,但我們人類是懂仁義的。

「庶民去之」,一般不懂道理的人會說:「我不要仁義。」不要仁義,也就等於不要「道」;不遵道而行,雖不會喪失生命,但依大自然常道來看,這是悖道而行。以前的前輩們常說:人有手有腳,動物也有手有腳,人若趴下,也像動物一樣是四隻腳;什麼叫做「四隻腳」?也就是悖理而行、背道而行。人若能依道而行,就是君子,若不依道而行,則是偽君子,只是掛名的修道人。小人並非壞人,有時候君子也是小人修成。

孟子稱讚舜帝是聖人,是一位典範,他能明白萬物有物有則的道理。舜帝能「察於人倫」,「察」就是察知、明白,知曉五倫之道,故順著仁義而行。孔子說:「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順,七十而從心所欲,不踰矩。」《論語.為政》,這是一種比喻,並不是孔子70歲才知道,而是指他修道的心路歷程,一步一步地修行、進階;一舉一動都合乎理(禮),沒有去犯到大自然的法則,一切順著大自然法則而行,沒有違背天地法則及仁義之道。

「非行仁義」,意指勉強而行;勉強即失去了自然,因為是為了利益勉強去做。誠如老子所言:「大道廢,有仁義。」《道德經‧四有章》因大道廢,所以有偽仁、偽義出現,亦即孟子所說的「非行仁義」,大道廢不是指大道沒有了、不見了,而是不依道而行之意。

4.性在身心存,性去身心壞。《六祖壇經.疑問品第三》


再來是道與本性的關係,本性若離開身體,則四大假合(假體)就要分散。本性若在,就是一個完整的人。


《中庸》第一章:
「是故,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懼乎其所不聞。」

讀懂經句


❶戒慎:提撕,警覺,戰戰兢兢。

❷不睹:目之所睹而入於不睹。

❸恐懼:無時敢懈,為臨深淵,為履薄冰。

❹不聞:耳之所聞而入於不聞。

古早的書中用「提撕」,查辭海就是提醒、警覺之意,但用的人並不多。「提撕」和戰戰兢兢的意思差不多,戰戰就是恐懼、驚惶之意,也就是「顫顫」,發抖,誠惶誠恐之意。兢兢,就是戒慎的意思。

袁前人常說:修道若能戰戰兢兢、如臨深淵、如履薄冰,這是上等的修道人。誠如《論語.泰伯第八》所說:「曾子有疾,召門弟子曰:『啟予足!啟予手!《詩》云:「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」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小子!』」曾子在臨終前,病得很嚴重,召集各弟子說:「你們看我的腳、我的手,是否有所毀傷?《詩經.小雅》說道:『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』。」這句道理會讓人很感動,也就是《孝經.開宗明義章》所言: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孝之始也。」曾子真的太孝順了,他請弟子看他的手和腳,當然他的手腳都是好好的,因為他不管任何時候都很注意,不敢有一點損傷。《禮記》所載(註2):我們的身體是父母之遺體,這和現在我們所說的「遺體」意思不同,而是指父母如果歸空了,我們的身體就像他們所遺留下來的,還活在這人世間一樣,也代表著我們的父母,不敢有所毀傷。所以曾子以《詩經》經句向弟子說明:「我一生戒慎恐懼地保護著自己的身體,就像面臨深淵或踩在薄冰上一樣小心,就是怕毀傷父母之所賜;今日責任已完成,終於可以卸下重擔,弟子們要學習我這樣。」修道也要如此。

「不睹」,「目之所睹而入於不睹」這是什麼意思?我們第一步要修的是「目之所睹」,也就是人看得到的,人看得到的要修也不容易,《大學》:「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,其嚴乎。」不論是做一件事或說一句話,都有很多人在看著我們,事事要謹慎。人家看得到的要好好地修,公開場所不能做壞事,不僅修道人如此,一般人也能做得到。但也有人做不到,為何呢?心存妄念的人就做不到,他的本性被遮蔽了,人與人之間發脾氣是很不好看的,但有些人在公眾的地方也會發脾氣,他也不怕人看。因此唯有去除妄念、適度地表達喜怒哀樂,在公眾面前做得到這些,才能「登堂」;下一步方能「入室」,也就是「入於無睹」,這是指在心裡小心敬慎的意思。顏回夫子的德行相當高,所謂「不遷怒」、「不貳過」,但這「不貳過」的意思,有些人說是不可以第二遍再次犯錯,但其實不是這個意思,別人看得到的過錯這叫做一過,看不到的過錯就是自己內心的念頭(註3);入於無睹,就是內心的起心動念,這個念頭都不可以做。俗話說:「嘴壞最厲害,心壞沒人知。」其實是錯誤的,嘴壞是形象不好,可以說是小人;但是心壞才是最嚴重的,心壞嘴不壞,這是偽君子。因此,在修辦道中一定要真誠相待,無二心。所謂的「無睹」,不是用眼睛看可以看得到、用耳朵聽可以聽得到,這是指起心動念的工夫。

「恐懼」是「無時敢懈」,也就是二六時中都不懈怠。如果我們修道有時間性,這就是我們的缺點,比如:在道場表現修道人的風範,一回到家就鬆懈無所謂了。我們現在要修的就是人家看不到的地方,人家看得到的,要修比較快,也就是規矩、行為;但人家看不到的,二六時中都不能懈怠,要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

「不聞」與「不睹」之意相同,看與聽一樣。耳之所聞,雖沒有十目所視、十手所指之限制與約束,但也要如同別人看得見一樣約束、規範自己,磨練自己。「視之而不見,聽之而不聞」,所以君子要修人家看不到、聽不到的起心動念,約束自己的行為。

依經演繹


1.不睹不聞即是一個人內心深處的一念細微處,不違乎理,不悖乎情。(袁前人中庸解)


內心深處的一念細微處是指起心動念,起心動念要做到很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,至少要不違乎理,不悖乎情。

2.人的離道,是由於心的離道;心為何離道,是人所看不見,聽不到的。(袁前人中庸解)


心的作為是人所看不到的,所以最容易疏忽,若是不特別加以注意,就容易離道。

3.目之所睹,其心常存戒慎,其性滌然清明,一塵不染,惺惺而不昧也。《中庸輯義》


眼睛所看到的,要戒慎、提撕、警覺、戰戰兢兢。「其性滌然清明」,眼睛能看得到的這關若守得好,本性自然一塵不染。

「惺惺」是聰明之意,我們常說人要學智慧,為什麼這邊說到「聰明」?此處要談到的是君子有九思(註4),是指「視思明,聽思聰」,而不是指一般的聰明;若目之所睹能戒慎的話,我們就能聰明不迷昧。

4.耳之所聞,其心常存恐懼,其性超然寂靜,虛靈不昧,存存而不息也。《中庸輯義》


看與聽的道理是相同的,此處再加強一次,文句較優美,讓人感受很有深度。也是一再提醒我們,二六時中不可懈怠。

5.由動而靜,而心常存敬畏,所以存天理之本然,不使須臾或離,是存養之功也。《中庸輯義》


以上所談都是由動而靜,從外而內,從六識到六根,告訴我們如何修持內心。心中要常存敬畏,也就是前面所提戰戰兢兢之意,要敬畏什麼呢?也就是「君子有三畏」(註5),要存天理之本然;上天稟賦予我們本然之性,不使須臾或離,也就是存養的工夫,存其心,養其性,這是修養(由動而靜)的工夫。


註1:原文出自於《中庸輯義》,黃領導點傳師慈悲整理編排以方便讀者理解經文。以下標示出處為《中庸輯義》者皆同。

註2:《大戴禮記.曾子大孝》:公明儀問於曾子曰:「夫子可謂孝乎?」曾子曰:「是何言與?是何言與?君子之所謂孝者,先意承志,諭父母以道。參直養者也,安能為孝乎?身者,親之遺體也。行親之遺體,敢不敬乎?故居處不莊,非孝也;事君不忠,非孝也;蒞官不敬,非孝也;朋友不信,非孝也;戰陳無勇,非孝也。五者不遂,災及乎身,敢不敬乎?故烹熟鮮香,嘗而進之,非孝也,養也。君子之所謂孝者,國人皆稱願焉,曰:「幸哉!有子如此!」所謂孝也。民之本教曰孝,其行之曰養。養,可能也;敬,為難。敬,可能也;安,為難。安,可能也;久,為難。久,可能也;卒,為難。父母既歿,慎行其身,不遺父母惡名,可謂能終也。

註3:即不論別人或自己已發生的過錯,自己心中不再產生此念頭,就是不貳過。

註4:《論語.季氏第16》孔子曰:「君子有九思:視思明,聽思聰,色思溫,貌思恭,言思忠,事思敬,疑思問,忿思難,見得思義。」

註5:《論語.季氏第16》孔子曰:「君子有三畏:畏天命,畏大人,畏聖人之言。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,狎大人,侮聖人之言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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