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6月8日 星期二

道德經白話淺釋(天道章第七十七)

◎陳德陽前人講述  陳樹旺點傳師整理

天道章第七十七
天之道,其猶張弓與?高者抑之,下者舉之;有餘者損之,不足者補之。天之道,損有餘而補不足。人之道,則不然,損不足以奉有餘。孰能有餘以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是以聖人為而不恃,功成而不處,其不欲見賢。

本章是拿張弓一事作比喻,來說明天道是損有餘而補不足的。而這損有餘補不足的天道,惟有體道的聖人,才能行出來,所謂「法天以制用也」。天道持平,不偏不倚,如寒暑四時之運行,皆視品彙之需求中節而發,當寒則寒,該暑則暑,雖極寒或極暑也不會超過萬物所耐之限度;周流準確,不遲不速,是即天道持平之一。再如風雨之調節,和陰晴之配合,亦視萬物之生而發,當風則風,當雨則雨,同沾均被,不但無厚此薄彼之偏,亦不因好惡而各別施與,是即天道持平之二。天道就是這樣損有餘而補不足,公正無私,始終如一。老子有鑑於此,所以特舉天道與人道相比,取調整弓弦來喻天道之妙奧。

至於人道,則正好相反,常損不足而奉有餘。故「錦上添花有,雪中送炭無」、「富在深山有遠親,貧居鬧市無人問」、「但見筵中酒,杯杯先勸有錢人」。蓋人心多私欲,人道之不平,實乃世人有為,用心籌謀,悖離中道所致。世人若肯放下,捨棄心機、權謀、趨炎附勢、私心自用,而效法天道之大公無私、守中持平,該損則損,該補則補,焉有不平者乎?

天之道,其猶張弓與?高者抑之,下者舉之;有餘者損之,不足者補之。

❶抑之:拉低。

❷舉之:拉高。

天之道在宇宙間,其作用就好像扣弦於弓。把弓的凸高處壓低,把弓的低凹處推出。弦太長了,把它修短;弦太短了,把它增長。總之天道就像張弓一樣,調整其弦位至不高不低、修整其長度為不長不短,無過與不及,恰到好處,這就是天道的妙用。

「張弓」,《說文解字》:「張,施弓弦也。」弓是由兩片竹條做成,當上弦的時候,弓的兩端往上凸處須把它壓下;而弓當中處本來是往下凹的,卻須把它往上頂出,然後才能把弦扣好,這是所謂「高者抑之,下者舉之」。

當扣弦時,弦太長,則把它修短;弦太短,則把它續長,這是所謂「有餘者損之,不足者補之」。

《孚佑帝君淺註道德經》:「天道最平,天理最公。言天道如張弓,乃平而彌滿,有餘以補其缺陷,斯無不平之憾。所以萬象秉天地之靈,物無巨細,皆被氣化乃可滋榮。此太上贊天道如此之公也。」

天之道,損有餘而補不足。

天道是持平、合中的,所謂的「風調雨順」。萬物總是在「平衡、調合、和諧」的情況下,生生化化,調節運轉,減少有餘的,用來彌補不足的。

有餘是不平的,不足也是不平的,如果任其有餘而不減損,則有餘者愈見多餘。凡是多晴、多陰,或者過寒、過熱,都是有餘的。雨露不足,則耕耘欠收,聽其不足而不補,則不足者愈顯其不足,例如:陽不應時,陰不順令,雨不能潤,暘不能曝,這些都是不足的。因此必須減損有餘的,不要使有餘的太過多餘;要補不足的,不要使不足的太過缺陷,天地萬物才能得到平衡,這就是「天之道」也。

天之道之損有餘而補不足,以動物為例:凡生有銳利牙齒之獸,頭上便不必長角;凡有翅膀之飛禽,就只須兩隻腳;古代耕田的人,子女較多,有足夠的人手;而人之力氣、腿力、臂力均不如野獸,卻能以萬能的手和靈敏的頭腦,發明各種工具、武器,以補人力之不足處。

修行人,無論居家、工作上班,或在堂、道場,或常會見到殘缺、瑕疵、縫隙,或不完美之事、物,應法天之道,扶圓補缺。天之道是隱惡揚善,勸和、修睦、彌縫,使之圓滿。而人之情,是私心、附勢、數落、批評和指責,縱使行了善,洋洋得意,自伐、自矜之情,溢乎言表,易傾移而不持平。

修行人應不依附人情,而與道合真,合乎天道,以天道規範自己之言行舉止,例如:看到地板髒了、玻璃沾滿灰塵、廁所汙穢,就主動把它擦拭乾淨,不要去數落、批評與責難誰該負責、誰沒有盡到責任!看到他人未做圓滿的事,就默默地把它扶圓;發現他人做事有缺陷或不足,就主動幫他彌合,把缺陷補起來。

在扶圓補缺的過程中,是極自然地主動去做,不是要特意做給人看,而是自然流露,是無私、無為、自然之行為。更切記不宜一邊做,一邊嘀咕,或作妥、圓滿之後,到處嚷嚷、聲張。總之,法天之道,就要一以貫之,圓滿在前,默默居中運作,沉澱到無聲無息,這才叫功圓果滿。

如果把抑舉損補、扶圓補缺,用作心境之修持,則是至誠內斂的工夫。心猿意馬,總是起伏不定,當情緒亢奮高漲時,須予抑之;當低潮、消極時,則須舉之,以保心平氣和。當意念不純正時,則須「遏意惡於動機」(出自《大學》呂祖補述);當受環境牽引而發生嗔恨之心時,則須予消除;萬一做錯事或有過失時,則須迅速懺悔、改過,扶圓補缺。

扶圓補缺,雖是第二、乃至第三念頭,卻是漸修不可或缺之法寶。若依孤高禪理而論,誰都清楚「道不用修,但莫汙染」,問題是三歲小孩皆道得,卻是八十老翁都做不到。《六祖壇經》說:「菩提本無樹,明鏡亦非台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?」天下通知;但老實說,即使「時時勤拂拭,勿使惹塵埃」都很難做得到,而抑舉損補與扶圓補缺,正是「時時勤拂拭」之道地工夫。學人若能於此處用力,薰修日久,塵盡光生,自然照破山河萬朵。

另外,本章談及人之道,損不足以奉有餘情事,人心之勢利,自古皆然,此人性之通病;修行人,如果您的工夫爐火純青,不卑不亢、不諂不媚,盡人合天;只是坐看雲起落,滄海一聲笑;再次圓融涉世,忍他、讓他,再再其次,再待幾年,你且看他如何!

人生的快樂和幸福,不等於物質、財富的擁有,內心世界的寬廣、豁達與包容,才是真正的財富。心靈的充實比物質的擁有更可貴,心安就是幸福,知足即有快樂。勢利眼的人,總以為名利就是尊嚴、就是高貴,殊不知,「莊嚴非莊嚴;非莊嚴,即莊嚴」(引自《金剛經‧莊嚴淨土分第十》),外表看起來珠光寶氣、頭銜聲勢嚇人,讓人覺得很高貴、很受人敬畏,但這不是真莊嚴;要內心看不到的心地清淨、光明,才是真正的尊嚴。

因此修行人不必憎惡或羡慕勢利,而要素位而行,一定要用真誠和至誠待人處世,每個人都把眼睛注視自心,向內視,觀察自己;把嘴巴閉上,評論給自己聽,目不視人之短,耳不聽人之非,口不云人之過,薰修日久,誠敬貫穿全程,自然「不自見故明,不自是故彰,不自伐故有功,不自矜故長《道德經‧抱一章第二十二》。有物,而能外物;有高貴之權勢之地位,而能外之而若無。

人之道,則不然,損不足以奉有餘。

但在人之道上,卻不是這樣的!往往偏要去剝削那些貧窮不足的,用來奉承富裕有餘的。比如在為人處事方面,常常去做「錦上添花」這些虛偽的事;而「雪中送炭」救濟貧窮,這些實質的工作,卻很少有人要去做。我們人類社會中,真是太不平衡和諧了。

「損不足以奉有餘」,在社會上最明顯可見的是,智者(智是指工於心計的人)善用詭計心機,甚至不擇手段剝奪愚者(愚是指老實沒有心機),因而便形成了富者愈富,而貧者愈貧之不公平現象。不僅一般社會人心如此,甚至連聖人孔子的學生冉求,也替富於周公的季氏聚斂。由此看來,我們應該要學「天之道,損有餘而補不足」,而不要用人之道的私心,損不足以奉有餘。

以個人來說,就如《道德經‧知止章第四十四》所說的「甚愛必大費,多藏必厚亡」,名與貨本已多餘,可是因為「人之欲」在作祟,卻無止境地貪求;精神與體力本已不足,可是為了名利,卻還更犧牲精神、體力,這就是我們一般人所行之道──損不足以奉有餘。

孰能有餘以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

有誰能夠體天之道,將自己有餘的精神與財力,用來為天下、人類服務,奉獻給天下貧困的人民呢?只有那「有道」的人,才願意去做吧!有道者,達性分之至足,一身之外皆餘物也。故「舜、禹之有天下,而不與焉」《論衡》,即以所養而養民,乃能以有餘而奉不足也。

「有餘以奉天下」,初看起來好像很簡單,我有「有餘」的錢,用它來救濟別人。然而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做得到?問題不在這個道理簡不簡單,而是因為人人有著「不知足」的「欲」,所以不會有人感覺「有餘」,即使有「有餘」的錢,他們還是感覺「不足」,而且是永遠感覺「不足」。

只有「知足」,才能使人感覺「有餘」,即使沒有太多的錢,也能因「知足」,而願意把僅有的一點餘錢,以奉天下。

當然以上用錢為喻,只是一個例子,老子的「有餘」,不只限於財貨,而另有較深、較廣的意義;舉凡個人的才智、學問、技能、成就,都可算是「有餘」的,這些東西可以彌補自己的不足,但我們用來奉天下時,非但不會使自己不足,相反的,會使自己更有餘,所以是愈「奉天下」,而自己也愈「有餘」。

是以聖人為而不恃,功成而不處,其不欲見賢。

❶不欲見賢:不願意來表現自己的賢德。

所以說,只有聖人,雖將自己的有餘,盡了心力奉給天下人,為天下而為,卻不恃己能;參贊天地,化育萬物,大功告成,卻不自居其功。為天下、為世人盡了心力,卻不會彰顯或表現自己的賢德。惟有這樣的聖人,才能體天之道,將有餘以奉天下。

本章從「天之道」來反省「人之道」,最後再歸結到「聖人之道」。此處「為」、「功成」、「賢」,是有餘,而「不恃」、「不處」、「不欲見」,是不佔為己有,不為了自己而求,這就是「奉天下」。

歷史上許多英雄豪傑在開始建功立業時,總是戰戰兢兢、謙虛低下的;可是一旦功成之後,常恃功而驕,最後卻因受妒忌而亡身(韓信是最明顯的例子),便是因自大而失德。

所以老子最後說「不欲見賢」,「見賢」的「見」即「現」的意思,也就是表現自己的意思。「不欲見賢」是要使我們知道:在外面愈「有餘」,往往內在愈「不足」;這時就應該消解外面「有餘」的,來充實內在「不足」的,這便是邁向聖域的途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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