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7月26日 星期四

中庸講記之十一(下)


◎ 黃錫堃總領導點傳師主講

(接上期)

8.孔子曰:「益者三友,損者三友。友直,友諒,友多聞,益矣。友便辟,友善柔,友便佞,損矣。」《論語‧季氏》


「益者三友,損者三友」,有三種朋友是對我們有益的,另外也有三種朋友是於我們有損的。朋友者,朋者,同門;友者,同志。同門有很多解釋,所謂一 之子、一師之徒都屬於同門;我們都是同一地方來的,屬於同門;陶淵明說:「落地為兄弟,何必骨肉親」,人一出生落地,就可稱為兄弟,都是同胞兄弟姊妹,何必一定要同一父母所生?這是很深的一種體會。子夏也說:「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」《論語‧顏淵》,同是兄弟姊妹;所以說朋友是相當地親。

「友直」,指正直的朋友;我們若交到正直的朋友,是三生有幸,我們在家靠父母培養,出外要靠朋友,朋友是指貴人;一個人事業能成功,一個人會走正路,都與朋友有關。所以朋友如同我們的兄弟一樣,交朋友要交正直的朋友,正直的朋友會與我們同心。但人落在後天以後,有時正直的人較吃虧,古人說:「逢人且說三分話,未可全拋一片心。」即使有很好交情的朋友,與之說話也要只說三分話就好了,不要把內心的話全盤倒出來說,否則就糟糕了!為什麼?因為「相識滿天下,知心能幾人?」我們認識的朋友很多,所謂「點頭之交」,但知己的沒幾個,說真心話也要看對象。我們在道場,有時講話也很直,直話也要看情形才能講,若是有利於對方的,就要多讚美、不批評;但有時直話是會傷害到對方的,就不要講;所以「直」,並不是什麼話都能對人講的,這是處世之道,要用智慧去衡量。

「友諒」,諒就是信實,指信實的朋友。人與人相處、做朋友,要實在、信實,不可有害人之心,不可對我有利或對他人不利,否則這就不是真誠的朋友。

「友多聞」,聞指經驗很豐富,研究很多道理、聽很多道理;如果能交到多聞的朋友,對我們很有利,其一生投入研究經典的寶藏,平時他讀一年的經典,我們只要花幾個小時就能吸收他的精華,所謂「與君一夜話,勝讀十年書」;反之,一個人經驗若相當有限,朋友相處,言不及義,這是很頭痛的事情。多聞者,如同簡清華點傳師的母親,不談俗事只談聖事;蔡新輝老點傳師也是這樣的個性及精神,有人講那些閒話,他不要聽,他只會說:「哪裡有人可以度、可以成全,你帶我去,這比較要緊。」因為了解生命有限,不多浪費,這就是「多聞」,我們從他們身上可以得到很多經驗談。所以修道就是要選擇「友直、友諒、友多聞」這三種人做朋友。

不能做朋友的,也有三種人。「友便辟」,指外表看起來很莊嚴,但內心想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的偽君子,交朋友千萬不要交到這種人。剛開始與之交往,看不出來是這樣的人,但相處了一陣才發現到,這種人就是不正直而內心有目的的。所謂「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」,往往不是一下就能看清一個人的;所以對於便辟的人,我們要敬而遠之,才不會受到阻礙。

「友善柔」,指對人很多禮、很會奉承,總是吹捧你的人,這種要特別注意。所謂「君子之交淡如水」,與人交往,只要依照平常的生活方式對待,不需特意多禮,都是用一樣的態度去對待即可;反之,待人多禮又不存真心的人,我們就要注意了,這對我們都沒有好處。

「友便佞」,指說話花言巧語、天花亂墜的人。這種人很多,我們講一句話,他就接七、八句。袁前人曾告訴我們,人與人相處,說話你一句、我一句是最好,要不我講兩句,讓對方講一句也行,這樣的談話方式才能投機;若全是對方發表高談闊論,這種朋友很麻煩,尤其是巧言善辯之人,講了半天,內容與聖人經典或社會倫理都不符合,這種人浪費我們的時間。但有的人會被這些花言巧語給迷失了,我們對這種朋友要敬而遠之。

9.責善,朋友之道也。《孟子‧離婁下》


接下來要談什麼是最好的朋友,即如同之前所說的同門、同志,志向相近之人;又如我們道親與道親相處之間,講的話都不離道,這就是「責善」。互相切磋、互相提醒,這才是朋友之道。剛說「友諒」,即指信實;「所求乎朋友先施之」,以信實施給朋友,是最好的。

以上這節是講五倫的道理。孔子很謙虛,自我勉勵,所以自謙:君子之道,他了解、他會講,但做不到。

第四節  言行相顧,即道在人身不遠人以為道


《中庸》第十三章 經文:
庸德之行,庸言之謹;有所不足,不敢不勉;有餘,不敢盡。言顧行,行顧言;君子胡不慥慥爾!


讀懂經句


庸德之行:實踐常而不變之德行。

《理數合解》說:「常而不變」,這是指「道」。現在我們在研究道理的境界都很深,然而修行是在平常日用之間,要能實用的,隨時都可以用在生活中。常而不變是道,天道貴在不已,我們的德行若能像日月、天道一樣,永不停息地運行,這就是德行。德行是在平常日用之間落實,若只想了解深層的道理,例如:如何才能超生了死?或如何才能歸根認 母?卻沒有在生活中行道,是很可惜的;事實上,只要在平常日用之間去做到,要做得夠,這就是「庸德之行」。

所以說修行要怎麼修?道理並沒有很深,有時我們想想道的尊貴,看到老菩薩並不識字,而歸空後,身體軟綿綿的,還下凡結緣說他已成仙;那我們身為點傳師或講師的,豈不比他更不得了了?若這麼想就麻煩了!因為我們一向道理研究得深,但實際又做不到。老菩薩們的修行是以身作則,平常心是道,他們走的就是這樣的路,在日用平常間修煉,行不言之教,以身作則,別人就跟著他們的腳步走,所以他們能功圓果滿。我們有時道理研究得太多、太過頭了,所講的與理想中的,都超過日常生活,而變得不實用,其實修道只在衣食住行之間,一定要了解這個道理。

庸言之謹:謹守常而不變之言行。

現在我們不僅說得多,在行為上卻沒有落實,更大的毛病是在說話上;「庸言之謹」就是提醒我們說話要注意,言顧行,行顧言,言行一定要一貫。要如何一貫?就是「謹守常而不變之言行」。其實我們所做的罪過並沒有很多,最大的缺陷就是口德沒做好,一生累積的口德沒有注意之處很多,就失敗在這裡。比如:有時雖然嘴巴沒說,但心中批評卻很多,心中自言自語評論這個人如何如何,那個人又如何如何……,常常「路打不平」,覺得別人都沒有做好;這其實問題都不在別人,而在我們自身修為不夠,這點我們要很注意。

有餘:行多於言或者言多於行之處。

「有餘」一般的解釋,都是指言多於行之處,話說得很多,但行得卻少;但「行多於言」,也是有餘。一個人話說得不多,做得卻很多,有時也會生出驕傲心;道場就有這種人,總是批評他人講很多而做得不多,因為他覺得自己做很多,別人做很少,無形中就產生驕傲心,這也是人的一種缺點。所以不論是行多於言,或言多於行,我們都要包含在「有餘」之中,因為大部分學者都解釋為言多於行。

不敢盡:不敢使盡。

話不要說得太滿,不然會沒有退路。有時會聽到有人說大話:「沒問題啦,那是他不會做,若換我來做,一定可以的。」其實真正換這個人來做時,卻不一定做得比較好。尤其我們在台上講道理,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滿,講到百分之百;反躬自問,自己能做得到嗎?這個問題我們很少思考,都老是在叫別人做。所以我們若能如孔子所說「以責人之心責己」,任你怎麼說都沒關係,在要求別人之前,都已先要求自己了。但是我們何時責備過自己?偶爾而已,原因在於我們有不好的習性,這都要去做一個大的突破。

胡:豈可!怎可以?

慥慥爾:①篤行實踐之讚美辭也。
     ②言皆實言,行皆實行。

意即有確實做到。為什麼君子自我要求要言顧行、行顧言?因為講得都是實話,做得也都確實符合所講的,這就是實踐的工夫。道理最困難處,不在於講,而在於做,這是我們每個人都能體會得到的,所以要捫心自問,是否有言多於行?

依經演繹


1.司馬牛問仁。子曰:「仁者其言也訒。」曰:「其言也訒,斯謂之仁已乎?」子曰:「為之難,言之得無訒乎?」《論語‧顏淵》


我們常在道場講道,會覺得講話是很容易的事,上台講個幾分鐘,哪有什麼問題?西洋有個寓言故事(和《莊子》中的寓言故事一樣,是編出來的):羅馬皇帝無道,設競技場,看餓虎與強悍的犯人打鬥,作為娛樂。有一次,犯人向餓虎說:「老虎,我們今天不要打架。」老虎一聽很高興。犯人說:「老虎你先立起來,然後說你要吃我。」老虎想這句話很難講(註),說不出「我要吃你」這句話,結果回頭就走了。這個故事的寓意是什麼?這麼兇猛的老虎都覺得講「我要吃你」這句話很難,牠無法講出口而寧願放棄吃人;不必打架就可以吃這犯人,牠卻不吃,因為這話很難講出來;所以韓非子講:「說難」。韓非是荀子的學生(後被李斯所害),他不是口吃不善說話,而是說話較慢,但他的學問很好,所以能在秦始皇面前效力。因此講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。

「司馬牛問仁」,司馬牛一天到晚愛說話,很喜歡高談闊論,遇到一點小事就誇大其辭,他問孔子有關「仁」。子曰:「仁者其言也訒。」意思是:你要做一位有仁德的人,講話要慢慢來,須三思而後言,不可信口開河。要知道「病從口入,禍由口出」,所以講話要慢,像不太會說話一樣。

「其言也訒,斯謂之仁已乎?」司馬牛反問孔子:講話慢就可以叫做仁嗎?「為之難,言之得無訒乎?」孔子回答說:要做到仁,豈是那麼簡單的?這是告訴我們講話不能隨便脫口而出。

2.子曰:「邦有道,危言,危行;邦無道,危行,言孫。」《論語‧憲問》


❶邦:指國家或一個環境。

❷危:正直(並不是危險之意)。

❸孫:謙遜。

孔子說:在有道的國家,講話要正直,行為也要正直,說到要做到;但邦無道時,行為還是要正直,但講話要保守、要謙遜;也就是講話須因時、因地、因人而有所不同,我們要小心處之。

3.信信,信也;疑疑,亦信也。貴賢,仁也;賤不肖,亦仁也,言而當,知也;默而當,亦知也;故知默猶知言也。故多言而類,聖人也;少言而法,君子也;多言無法,而流湎然,雖辯,小人也。《荀子‧非十二子篇》


「信信,信也」,信即相信,我們相信能相信的,不論是相信一個人或一件事情,這就是相信。「疑疑,亦信也」,懷疑值得懷疑的,也是信。

「貴賢,仁也」,尊重賢能的人,這是人的仁德。「賤不肖,亦仁也」,看清不賢能的人,也是仁;看得清是好人或壞人,能分辨善惡,這也是仁。

「言而當,知也;默而當,亦知也」,講話很適當,就是有智慧;或沈默不語,知道什麼時候該講什麼話,或什麼時候不該講什麼話,這也是智慧。「故知默猶知言也」,指知道何時不該說話,沈默是金。例如:前人在講話,當幕僚的人就不能插話,隨便插話就失禮了。知道講話的適當時機,何時該說話,何時不該說話,這才是有智慧的人。

《論語‧鄉黨》:「孔子於鄉黨,恂恂如也,似不能言者;其在宗廟、朝廷,便便言,唯謹爾。」孔子回到故鄉時,鄉人說,大家都說孔子是聖人,但他回到家像啞吧一樣,一句話都不說。講這種話的人,是「近廟欺神」,認為孔子與之從小一起長大,哪是什麼聖人?其實孔子真要講道理的話,可能故鄉的人也聽不懂,就像對牛彈琴。殊不知他在朝廷上與諸侯平起平坐,分庭抗禮,講話很謹慎,而能言之有物。此段話就是在印證《荀子》這句道理,知道不該說話時不講話,與適時適當地講話,都是同樣重要。

「故多言而類,聖人也」,我們這些點傳師與講師一輩子講的話有夠多,有很多站上舞台的機會,但講得多,也要講得合理。「類」的意思就是模範,什麼模範?即理與法都講得通,此處是不講情的,講情是會有麻煩的,聖人就是常講合理又符合邏輯的話。「少言而法,君子也」,雖較少講話,但也很合理,這是君子;君子與聖人在此有一界限。

「多言無法,而流湎然」,意指話講得很多,既不合理又不合法;「流湎然」指言語放肆,自己一直講且不知節制。「雖辯,小人也」,雖然每句話都巧言令色,但這是屬於小人也。所以講話要很小心,「一言為中,千言無用(台語,意指即使只說了一句話也要重承諾;說了千句卻都沒做到,也是無用的)」,又說:「一言可以興邦,一言可以喪邦」,即是提醒我們:話要講得很恰當。

4.子張學干祿。子曰:「多聞闕疑,慎言其餘,則寡尤;多見闕殆,慎行其餘,則寡悔;言寡尤,行寡悔,祿在其中矣。」《論語‧為政》


「子張學干祿」,以前前人輩常講這段道理。子張要學習如何當官,請教孔子當官的風範及常識到底是什麼?孔子說「多聞闕疑」,這句話在修道上很能應用,我們一定要多看經典;多聞即要多看、多聽別人講道理,點傳師、講師也要時常充電,時常聽別人講道理,多看經典,自己的體悟才會多;而體悟多的同時,是不是每句道理都做得到?若會懷疑自己所講的道理通順否?或自己做得到嗎?那這句道理就一定不要講出來。

「闕疑」的意思即有疑問的先放一旁,慢慢加以研究,了解後再提出來講;這是很重要的,這就像參加聯考、指考的學生,都是會寫的考題先寫,不會寫的留到最後再寫,如果只顧著思索不會的題目,等到時間到了,連會的題目都來不及寫完。

「慎言其餘」,在講道理時,要從我們懂的先講,不懂的擱在一邊,慢慢再去求證,加以研究、切磋後,再提出來講。「則寡尤」,這樣犯的過錯就會比較少。

「多見闕殆,慎行其餘,則寡悔」,「見」指經驗、社會的歷練。前人、前輩者所走過的路,或者我們平常生活中看到的、體會到的,都是歷練。

「闕殆」,是內心不安。一個人的歷練雖然很多,還是會碰到很多不會做的事情,內心依然不安;若是遇到不會做的,也是要先擱在一邊;看到別人做得很好,怎麼自己就是學不起來,學不會的就先不要學,不可硬要東施效顰;好比我們有時會想要學老前人、袁前人所講過的道理或故事,但卻講得不通暢,為什麼?比喻得不適當有關係,德行不夠也有關係,什麼人可以講什麼話,我們自己想就知道,這是可以了解的。所以我們要「慎行其餘」,講話謹,做事慎,將自己懂得的、了解的、歷練過的事情拿出來做,則不會做出後悔的事情。

「言寡尤,行寡悔,祿在其中矣」,講話就不會有差錯,也不會犯過失,做事就不會做出後悔的事,當官的道理就在這裡面;修辦道的道理也是在這裡面,所以要慎言謹行。「庸德之行,庸言之謹」,若有所不足時,我們一定要更努力去研究、更努力去做。若講得少,做得多,不可有驕傲的態度產生,言行要相顧一致,身為君子者,每個人都要照這樣去實踐。
註:這段故事是邀請辜振甫先生臨時演講的開場白,意思是演講需要事先準備的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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