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4月5日 星期二

《道德經白話淺釋》不積章第八十一

陳德陽前人講述  陳樹旺點傳師整理

不積章第八十一
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善者不辯,辯者不善。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。聖人不積。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。天之道,利而不害;聖人之道,為而不爭。

本章是終篇,主要是將所言之一切,仍歸結到虛無之道體上,它是因應無窮的,聖人體此,故不積,不積自可善利萬物而不爭了。老子之學問工夫,真實直捷處,盡在於此。故結全書立言之旨,以明其「言有宗,事有君」,妙盡於斯矣!學者勉哉!

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

信實的話,多半不是花言巧語,所以聽到耳裡,總是不悅耳。而花言巧語的話,雖然動聽,可是不一定是從心裡講出來的,因此,這種話總是缺乏信用實在。

老子的意思是說:道本無言,因言以顯。但我所言者,字字皆從真實理中流出,是藉言語以彰顯道妙。所以信實的話聽來並不美,不像世俗的人,講的盡是誇誕浮辭,雖然好聽卻不真實。

「諛辭悅耳,忠言逆耳。人喜諛而惡謫,殊不知指謫者,規戒也。阿諛者,助虐也。所以言美言不信,是在失實;信言不美,是在指實。」《淺註道德經》

「信言」是真誠、有信實的話語,「不美」是不華麗、不悅耳。「真誠」來自內心,「實質」本於事實,這兩者都不需要靠外在的文字來修飾。因為往往言語說得愈好聽,愈缺乏內心的真誠;文字描寫得愈漂亮,愈遠離事實的真相。

當然也有「信言」是美的,也有「美言」是信的,因為它們的美是來自說話者內心的真誠。如諸葛亮的〈出師表〉,是美而有信的,李密的〈陳情表〉是信而有美的,所以今日修道之人所講的話,也應該是「美而有信,信而有美」的。

善者不辯,辯者不善。

真正的善行,不需要言辭來辯護;靠辯護來美化的行為,不一定是真正的善行。

「善者」是德之善。「德之善」是出自天性,合乎大道,而不自以為善。為善不欲人知,只在於切實地去行,而不需要用言辭去說明、去申辯。

真正的「善者」,是勤而行之,所以老子說:「上士聞道,勤而行之。《道德經‧聞道章第41》「辯」是在講理,而「善」是在實行。若僅以口舌自辯的人,反而不善於道,也就是信道不篤、行道不實,對於道的體驗是若存若亡的。

不善於道的人,往往流於強辯、虛偽馳辯,因此言辭的辯反而成了掩飾錯誤或作惡的工具。《道德經‧觀徼章》說:「天下皆知美之為美,斯惡已。皆知善之為善,斯不善已。」就是這個意思。

世人常說「真理愈辯愈明」,可是又有多少真理是靠辯而明的呢?雖然西洋的倫理學,把「善」之理分析得很清楚,可是那仍然是紙上談兵的觀念,與真正的「善」行無關。所以「善」在於行,而不在於辯。要靠辯來表達的「善」,已經不是真正的「善」了。

因此,老子說:「善者不辯,辯者不善。」純陽呂祖說:「若學力淵深,聞見鴻博之士,沉默寡言,未嘗聞其矜持一語,是善者不辯也。」、「矜才使氣,旁若無人,口若懸河,不可一世,所大言者,其所學也。言者津津有味,誇張學力,以為世我惟一,若此者流,實不學無術耳。所以言『辯者不善』,不善,即不學也。」《淺註道德經》

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。

真知「道」的人不博,因為天地間的真理只有一個,所以不必什麼都懂。知識廣博、似乎什麼都懂的人,並不一定有真知,因為他是捨本逐末的。

憨山大師認為:「道本無言,乃至約也。(聖人之學,由博返約)但了悟於心,可目擊而喻,妙契無言,自不容聲矣,何事於博哉?故曰:『知者不博』。時人不知出此,徒事多聞,增益知見,以博為知。其實不知多言數窮,故曰:『博者不知』。」、「殊不知以多歧亡羊,多方喪真,去道轉遠。」《老子道德經憨山註》

真知者,圓悟一心,與道合真,大智若愚,何止不博,乃似無知者。因此呂祖云:「神識敏捷之流,剔透玲瓏,以為廣博而多知,汲汲不可終日,以為無出其上,殊不知大智若愚,其博知嘗與天地相並,世之窮搜旁採者,奚足言哉!」《淺註道德經》

「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」,這裡的「知」是正面的意思,指的是「真知」。在《道德經》一書中,「真知」有兩個前提:一是知「道」,也即真正深切地了解「道」;二是行「道」,也即是切切實實地依照「道」而行。

就知「道」來說,「道」的本體是無形無象、難聞難見、不可捉摸的。但「道」的作用,在「一」(一以貫之)、在「無」(無生萬有),這是基本的原理,這個原理把握不住,而向外求知,只是一些片面知識的堆砌而已。因此知的愈多,反而離「道」愈遠,這正是《道德經‧天道章》所說的:「其出彌遠,其知彌少。

「博者不知」,藉著《莊子‧雜篇‧天下》中描寫惠施的一段話,來解釋這一句是很貼切的。「惠施多方,其書五車(惠施的方術極多,他著的書可以裝滿五車)」,由此惠施可稱得上「博」了。然而「其道舛駁,其言也不中(可是他的道學駁雜不純,自相分裂;他的言論不中肯,不適合大道)」,顯然惠施不是真知,這正是《道德經》所說的「博者不知」。

再就行「道」來說,「博」是知識的累積,所謂「為學日益」,但為道卻在「日損」,損掉欲望。所以只知道累積知識的「博」,而不能消解由知識累積而成的執著,不能化知識為德行,便不是真知(將知識提升為妙智慧與道同行,才能算有真知)。

聖人不積。

聖人效法天地、大公無私,故絕不為了自己而積藏。聖人沒有私心,什麼都無所保留,盡其全力幫助別人,自己反而是更充足;傾其所有給予別人,自己反而更富有。

「聖人不積」,「積」是「藏」的意思,也就是「藏於己」。把貨物藏於己,就是貪貨;把名藏於己,就是愛名。貪貨愛名,就是多欲。所謂的「積」或「藏」,所求的就是「欲」。求「美」、求「辯」、求「博」,也是為了去積「名」、去藏「欲」,所以不是真正的「信」,不是真正的「善」,不是真正的「知」。

「聖人不積」就是「虛」,就是「虛」其心、「虛」其欲;才能使言「信」,才能使行「善」,才能使「知」真。所以「不積」是前文到此的一個總結。

歸結到聖人「虛」的工夫。誠如《莊子‧雜篇‧天下》描寫老子所說:「人皆取實,己獨取虛,無藏也故有餘。」這就是「聖人不積」的最好寫照、最好的註腳。

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。

聖人是信實的,是至善的,是真知的,是清虛的,一無所積,不積知識、不積名利、不積財富,不積則不窮,所謂「虛而不屈,動而愈出《道德經‧守中章第5》,如樞得環中,以應無窮。即使為人做得愈多,自己反而愈有;愈施捨給予別人,自己反而得的愈多。

本章所云:「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」,這兩句話詮釋了「聖人不積」的精神。「不積」是由於「無欲」、「致虛」的工夫;「不積」使自己「無藏」卻「有餘」。

譬如「貨物」,如果只知佔有,不能應用流通,這些貨物的價值便等於零,雖有實無。這些貨物如只為一人所用,其價值只有一人的價值;相反的,如用這些貨物去利益眾人,則這些貨物便發揮了更大的價值。

再以「知識」來說,如果學到一種知識而不能應用,這種知識便是死知識。如果只以這種知識為己所用,而不願傳人,這種知識也就逐漸失去了作用。古代有很多特殊的知識和技術,很多人都將它們視之為私藏,只願傳自己家人,不願傳給別人,於是傳了幾代,便成了絕學,以致失傳於世。

相反的,如果把這種特別的知識或心得傳給別人,有其他的人切磋或傳播,反而更增進和發揚了這種知識。同時因別人的研究,更刺激自己去努力,而有更新的發明、有更豐碩的成果。

所以「不積」便不會「藏私」,使我們心胸開闊,不滯於小我,執於一偏,而能藉著「為人」、「與人」,使我得到更多、成就更大。

可惜世上很多人不知大道本體清虛,運而不積,反而背道而馳,「以積為務」,所以愈增障礙。殊不知,有積則有散,散久則窮;無積則無散,無散則無窮。

由於聖人致虛合道,忘言任真,了無所積;由其不積,則不窮。「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」,好比井水時常被人提用來飲食,或灌溉草木,使之欣欣向榮,綠意盎然,井水本身不但沒有減少,反而更清澈甘甜;若捨而不用,反成一潭死水,滋生蚊蟲罷了。

天之道,利而不害;聖人之道,為而不爭。

天之道,廣大無私,生生不已,永遠利益萬物,絕不會對萬物有害的。聖人是效法天道的,善利萬物,永遠無為而為地為人服務,而絕不會與人相爭。

此章總結全文,天道以利濟萬物為心,聖人體而行之,與天道相合,天既無害,聖即無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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