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8月30日 星期三

中庸講記之七(上)


◎ 黃錫堃總領導點傳師主講

《中庸》第十章:
子路問強。子曰:「南方之強與?北方之強與?抑而強與?寬柔以教,不報無道,南方之強也,君子居之。衽金革,死而不厭,北方之強也,而強者居之。故君子和而不流,強哉矯!中立而不倚,強哉矯!國有道,不變塞焉,強哉矯!國無道,至死不變,強哉矯!」

前四章講到舜帝的「智」、顏回夫子的「仁」;這章將說「強」,「強」就是「勇」。這篇道理推展、演繹的範圍相當廣泛,包括「三達德」——智、仁、勇。

讀懂經句


強:健也。《禮記‧曲禮》曰:「四十曰強,而仕。」

強有二意:一為「不惑」,即長於思考,果敢而決斷,沒有凝滯;二為「氣力之強」,即所謂強健。(袁前人中庸解)


「抑而強與」的「而」,意思是你,在此是指子路。「健」的意思是沒休息、不倦怠,永遠不嫌累,不懶惰,前後一貫,始終如一,這就是「強」。

〈禮記‧曲禮〉說「四十曰強,而仕。」為何說「四十曰強」?《孟子》說「我四十不動心」《孟子‧公孫丑上》,這就是「強」;我們往往認為「強」是很勇健、很勇敢、很堅強;其實「強」的含意很廣,「不動心」是其中一項很不容易的工夫。所以歸納「強」有二個意思,一為「不惑」:「四十而不惑」《論語‧為政》,即不被迷惑,在迷與覺之間,能有勇氣選擇「覺」這條路(覺路),這是很不簡單的。

人為什麼到四十能不惑呢?因為「長於思考」。在上一講曾提到「擇」,擇之守之,擇就是選擇。選擇的五步工夫: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、篤行;這五步工夫中,能思考、明辨是非,知道什麼是對的、什麼是應該去做的,就能果敢、勇敢、決斷地選擇正確的路。

《史記‧列傳‧太史公自序》曰:「不流世俗,不爭埶利,上下無所凝滯」。「凝滯」就像是佛家所說的「罣礙」,漢學中以「凝滯」來解釋世間的阻礙;而「無所凝滯」是指不會以俗世的想法、後天的觀念來處理事情,不為自身的利樂,不論上或下,他都不會有所罣礙,亦即佛家所說的「沒有絲毫的執著」;人沒有了執著,才能達到不惑的境界。

孟子說「四十而不動心」,在得與失、是與非之間,無所罣礙,才能不動心,若在得與失、是與非之間徘徊,就被罣礙住了;若能不動心,就是「強」,這是不簡單的事情。

另一種強是「氣力」,就是一般所說的力氣,即「強健」,這是袁前人所講的強。

寬柔以教:含容巽順,以誨人之不及。《中庸章句集注》

常言大肚能容。「含容」即包容;「巽順」即卑順,低心下氣;「誨人」即教人。此句指能寬柔謙卑卻不一定能將人教得很好,如:教人強,卻無法教人進入強的境地。所以南方之強的缺點,就是行之有偏,沒有符合中庸之道。

不報無道:橫逆之來,直受之而不報。《中庸章句集注》

「無道」就是不合理的事情。「不報無道」,遭受到不合理的事情或受打擊、被欺侮、被侮辱,都能接受而絲毫不會有想報復的念頭。這種修持大家做得到嗎?我們若受到無理的欺侮、侮辱,我們心裡頭能否很歡喜地接受?這是很難做得到的。

南方之強:蓋南方風氣柔弱,專以勝人強悍為強,彼存心忠厚之君子,有時以此自處焉。

儒家主張從仁道開始,且講求中庸之道;雖說柔弱可以勝強悍,但若是一味地以柔弱的道理當作為人處世的方向,真的行得通嗎?畢竟我們是人,要衣食住行,要為人處事,要做很多事情,只以柔弱能否全面地適用在日常生活中呢?孔子這段所說之意,是指要合乎中庸。

「專以勝人強悍為強,彼存心忠厚之君子,有時以此自處焉」,這裡指的是君子有此境界,但不能一味地這樣做,君子有時能以此自處之,有時卻不能這麼做。

「一陰一陽之謂道」《周易‧繫辭上》,陰陽即柔與剛相配合,合之則和,和才能完成事情。道務的推展須團隊一起協調、溝通,對於正面的意見或反面的意見,對或錯,每人看的角度不同,但都須找出共通點,雖不滿意也可以接受,這樣意見才能一致。

世事的發生都是因緣和合而成,為人處事也一樣,一直以柔去應對,難以做成什麼大事情。所以孔子為何以南方之強、北方之強做比喻?即讓我們在為人處事上能較全面地思考、作決斷;事情總有正反二面要裁決,若能全面地考量,你才不會受到迷惑。明瞭「強」這個道理,將來可以運用得相當廣泛。

袵金革:袵者,席也。穿帶之意。金者,戈兵之屬。革者,甲冑之屬。

穿著頭盔、戰甲,拿著武器,就這樣躺著即睡,意味著隨時備戰。

死而不厭:謂其心之自負,雖死於金革而無所悔也。

有俠義的精神,為了路見不平、見義勇為、盡忠愛國,雖死在刀槍之下也不後悔。

北方之強:蓋北方風氣慓悍,專以果敢之力,勝人猛烈為強,彼以血氣自負之強者,有以自處焉。

北方人就是很直,你怎麼對待我,我就怎麼對待你,這是血氣自負之強,如:子路本身的個性就是這樣,很自負於自己的武功和自己見義勇為等的條件與勇氣,遇到事情就照自己的方式直接去處理。

和而不流:和者,猶云嚴而泰也,一循乎性情之自然,不立異以為高,不矯情以絕物。不流者,猶云和而節也,自戒懼而約之,自慎獨而精也,有界限,有把持,方能不流也。

「和」非和稀泥,而要有「嚴」字;如同修道一定要有佛規禮節,以戒律嚴格地限制我們行偏之處。

「泰」就是很自在,很自然。如同《論語‧子路》中所說:「君子泰而不驕,小人驕而不泰。」人在受了嚴謹的訓練後,其生活、思想、感情都能在規範之內,這是一種修養的工夫;能夠有這樣的修養境界,習慣會變成自然,即成真性情的流露,絲毫不會覺得受約束。比如新道親來到佛堂,要學拜拜,還要坐著聽道理,都只能聽人家說,自己都沒得說,一開始常會覺得很不適應;但經過道場幾十年的歷練,有了定與慧的修養,感受則大不相同;所以人都要經過訓練,才能達到「和而不流」。

「一循乎性情之自然」,人從先天來,本性應是光明圓滿,之所以要有戒律,是因為心受氣稟影響,已經無法喜怒哀樂之未發;但經過調節,即皆中節以後,能與未發之前的心境「同」時,就成自然了。

「不立異以為高」,達自然時,即不會自命清高,標榜我是修道人,而你是凡夫俗子、你不是道親,自認為修道人就品格高於一般人,或自以為修道人與凡夫俗子有所不同。

「不矯情以絕物」,「絕物」就是自以為和別人不同,自以為是超出世俗之外,不食人間煙火的人,也就是自命不凡,這種人很多;「不矯情以絕物」即不會自命清高、自命不凡,此為「和」的修養工夫。

「不流者,猶云和而節也,自戒懼而約之」,「不流者」,能發而皆中節,調和得很好。「自戒懼而約之」,因為其內心時時戰戰兢兢、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,心中有準則在,慎而存之,注重慎獨的工夫。當我們注重慎獨工夫時,人就會專一,自然無妄想心。這就是「不流」的境界。

「有界限,有把持,方能不流也」,在平時為人處世,若好壞都分不清楚,那不叫自然。如:看到動物的食物,我們人不會去吃,因為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我們吃的食物;又例如:我們已清口那麼久了,看到葷食或經過葷食餐廳,內心都不會想了,也不會特意去區分我是吃素者,或刻意地去分辨自己與一般人不同。

或許大家會以為:「這樣很簡單啊!修道大家都是這樣,這有什麼道理可說的?」但有些素食者就會計較、分別,這就是無法「和而不流」。我們雖與世人「和其光,同其塵」《道德經》,但我們有自己的分寸,是與非、能行與不能行,能夠分辨得很清楚;這「和而不流」的工夫非同小可。

「不惑」才是真正的「強」,而不是指我們善打鬥或力量很大。

矯:矯然勁直,堅強勇武,超群出眾,是謂真強也。(袁前人中庸解)

這是袁前人對「矯」字的解釋,這是何等的強,實在無法形容,這才是真正的強。

中立而不倚:中立者,是守正不阿,人我之相不立。倚者,偏私也。公而無私是謂不倚。

「中立者,是守正不阿」,即無私偏;中立就是無對待之意。「人我之相不立」,無人我之相,即掃四相。「倚者,偏私也」,倚是私心,一般人都有私心,私心即是後天心;中立則屬先天心,即良知良能,所以「公而無私是謂不倚」,這是很高的境界。

不變塞焉:不變未達時之所操守,是富貴不能淫也。

孟子說「富貴不能淫」是大丈夫;「不變塞焉」是指,我今天雖然既富且貴,但我的生活、思想與觀念,都與未富貴前一樣,不因富貴而有所改變,能始終如一。這是國有道的時候。

至死不變:不變生平時之所操守,是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也。

國無道時,其一生的志氣、操守也始終如一,也就是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也,至死不變。

依經演繹


1.南方之強,只以寬柔勸化,令其自悟,而不知寬以嚴濟,柔以剛調,所謂訓以柔克,誨以剛克之理不明,是不及誨人也。


「南方之強,只以寬柔勸化,令其自悟」,即以寬大柔軟的心量、溫良的言語勸化他人,想使對方自己開悟。那麼對方會不會開悟呢?你一直勸他、一直勸他,他就能明理嗎?可能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,比如一位新道親求道後,卻不來道場同修,我們只靠言詞勸化,他若不能了解修道的真義,只認為這是一種勸善,勸他要做好人,這樣他如何能開悟?所以修道一定要來道場同修,因為道場有佛規禮節,才能讓人變化,才能令人感受到與佛同在的法喜。若只在家裡,彼此都只是凡夫,你要如何勸化?要如何令對方開悟?除非他生而知之,但這都是少數中的少數。

「而不知寬以嚴濟」,意思是不了解寬要以嚴來濟之。如同我們修道要以戒律、禮節來規範,所以修道有「十五條佛規」。教導勸化還是要用「嚴」,以禮來加以輔助。

「柔以剛調」,柔要以剛強來調節,只有柔不足以讓人清楚明瞭地來修道,須剛柔並用。

「訓以柔克」,勸化教導人時,要用溫柔的語氣,若口氣不好、態度強硬、要求太多,則不太容易讓人接受。「訓」就是教導,也就是輔導之意。

「誨以剛克之理不明」,「誨」就是教誨,一個人若是不懂佛規禮節、不懂道場的規矩,要教他能做得成功,一定要用「剛」,要嚴格,《三字經》說:「教不嚴,師之惰」,這「嚴」並非兇惡,而是要嚴謹落實。若不明這些道理,就沒有資格教化他人。

(續下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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