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4月25日 星期三

中庸講記之十(上)


◎ 黃錫堃總領導點傳師主講


《中庸》第十三章(一):
子曰:「道不遠人,人之為道而遠人,不可以為道。《詩》云:『伐柯伐柯,其則不遠。』執柯以伐柯,睨而視之,猶以為遠。故君子以人治人,改而止。忠恕違道不遠,施諸己而不願,亦勿施於人。」


第一節 即人之身以治人


由於《中庸》第十三章的經文較長,因此後學分為兩講來探討;其中每一講又再區分為兩個小節。第一節從「道不遠人」講到「改而止」;第二節則講述「忠恕違道不遠,施諸己而不願,亦勿施於人。」

第一節以《詩經》的道理來印證「道不遠人,人之為道而遠人,不可以為道。」主要是開示我們:「以人的身治人」。

道場時常說「管理」,「治」亦即管理,政治就是管理眾人的事情;然而若以道場的解釋,「治」不能說是管理,常常我們談到組織架構都說要管理,但人性是不能用管理的,人性須以「苦口婆心,循循善誘」來引導;所以「治」的意思是「度化」,治人的意思就是度己化人,這段道理就是在教我們「如何度己化人」。

讀懂經句


道不遠人:「道者,以體言之,天命之性,……,所謂隱,一本也。以用言之,率性之道,……,所謂費,萬殊也。……,正見道即在人身上也。」《中庸輯義》

「道者,以體言之,天命之性」,《中庸》所說的是︰「天命之謂性」與《理數合解․一貫探源》中的「本然之性」,二者是一樣的意思;本然之性發自於道心,由道心所發出的就是本然之性。但我們到底有沒有看到?袁前人常說︰「『本性』是光明透體」,透體即有形相,亦即實相;「本性」是實體,我們感受得出來嗎?「道可道,非常道」《道德經‧觀玅章第1》,無法用人的思想或視界體會「道」是什麼樣子的。

我們要了解,修最上乘法時,六祖有說:「萬法盡通,萬法具備,一切不染,離諸法相,一無所得,名最上乘。」《六祖壇經‧機緣品》這就是最上乘法。說到「天命之性」,是無法讓我們了解,所以一般都從「一」開始講,本性以一來講。其實一所表達,講一生二,我們往往只講到「二」而已;二即氣質之性,氣質之性發於人心,從人心來講起,所以一般講的道理是講到「太極」而已,到宋朝才發現「無極論」。氣質之性受到「窮達壽夭」的限制,這是在講人心。「所謂隱,一本也」,講到道,看不見的是隱,即一本。

「以用言之,率性之道,……,所謂費,萬殊也」,道理都是從率性講起,由太極、氣質之性推演而來的。常說「自性起用」,即五祖所講「思量即不中用」《六祖壇經‧行由品》;自性起用是不簡單的,其境界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。然而在「用」方面推演,「用」會受五蘊限制,「五蘊」即色受想行識;人看到或想到東西、感受到某些事物,會去受、去想、去行、去識。「愿懺文」中的「餘蘊」,是指人的五蘊未除;因為仍有五蘊在,所以對「天命之性」的領悟,其境界可能不是我們推演得出來的。

「正見道即在人身上也」,我們知道「道」在我們身上,萬物也都有道的存在,一切都是「天與物」合而為一。

子曰:「仁遠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!」《論語‧述而》孔子為何會說這句話?孔子提到,「仁」離人不會很遠,與「道不遠人」的意思一樣,因為我們所被賦予的自性中,能顯露出來的就是五常俱備,從五常俱備可去體會自性的殊勝。

孔子說:「仁」並不離我們很遠,這個「仁」即孟子所說「惻隱之心」,亦曰「慈悲心」;我們若想要仁,這個仁心我們隨時可以發出來,這就是「我欲仁,斯仁至矣」;「仁」不是外來的,而是當我們自性起用時,即有這個作用在。這是「道不遠人」的論說。

為道而遠人:「即自遠其與人同然之性,尋常之理,而好為素隱行怪者也。」《中庸輯義》
「擇乎中庸,而不能期月守也。」《中庸‧第七章》

「即自遠其與人同然之性,尋常之理」,已經離開我們的自性,這是屬於氣質之性了,人心能起能落,能上天堂也能下地獄,原因亦即在此。亦即離開了平常之理,這些日常生活中的所有道理,即倫常之道。

離開倫常之道的人是怎樣的人呢?後學舉兩種人,其中一種即是「好為素隱行怪」者,另一種是「擇乎中庸,而不能期月守」者。

「而好為素隱行怪者也」,好為素隱行怪的這種人,行為就離開道了。這整篇解釋都是在講「道」,指修道的「道」。一般的註解寫「修天道不能離開人道」,我們來分析一下:離開人道的人有很多種,素隱行怪的人也是在修道,只是方向不對了,即「賢者過之」。

「擇乎中庸,而不能期月守也」,另一種人則是半途而廢,剛開始覺得道很好,慢慢地又疏遠了,每個人的主觀性就產生出來,這就是「為道而遠人」。

古早的前輩者時常告訴我們:邪道若在正人的心中,或是正人的手中,會變成正道,因為他的心正,沒有離開道;反觀若是正道在邪人手中會變成怎樣?會變成邪道。既然「道」是這麼殊勝,都是「本然之性」,為何有的會走偏、有的會走正道?這就是為道而遠人;道是沒問題的,而是「人」的問題,所以說邪道在正人的手中,會變成正道;而正道在邪人的心中,也會有所偏差而失去正道;素隱行怪本來也是正道,但偏了就變成走錯路。

伐柯:伐者砍伐也;柯者斧柄也。

「伐柯」即取斧頭的柄。斧頭是劈柴用的工具,現在的人少用斧頭了,古時生活需要柴火,斧頭是被廣泛應用的一種工具,用來劈砍整治木柴讓它變直,也是古代木匠師傅都會使用的工具。

《詩經》的這句道理,是在稱讚周公的德行可以做為每個人的模範;而在道場上也常引用伐柯的道理。

「伐柯伐柯,其則不遠」,要取斧頭的柄,「則」就是一個樣本;一手握著斧頭,另一手拿著一根木頭要劈砍製作另一把斧頭的柄。樣本在哪裡?就在手上,依照手上這個斧頭柄當成樣本,將木頭砍成斧頭柄的形狀,這是很近的距離,可以直接參考。

「睨而視之,猶以為遠」,看拿在手上的這個樣本時,無法正面看,先用眼斜視著斧頭,再回過來看著我們要製柄的這根木頭。

以前前輩者解釋這句話是說:打算作斧頭柄的這根木頭,要作成與原斧頭柄一樣直;若以本性來說,如同一根木頭,已經變形了,不直了,因為我們沒有直心,有了七情六慾、三毒五濁,包括貪嗔痴、酒色財氣、喜怒哀樂愛惡欲;現在就是要將這些七情六慾、本來沒有的除去,恢復原來的直。接下來後學則以《中庸輯義》內的說法來解釋。

則:法也,樣本也。

則即方法、樣本;「則」原指周公的品德、道德,可以作我們的樣本。

睨:邪目睨視所執之柯也。

睨是邪(斜)著眼看東西,頭配合著歪向一邊看。角度不一樣,做出來的斧頭能與原來的相同嗎?如同自性是圓滿的、是每個人本來所有的,但現在多了一些本來所沒有的,合在一起了,若要除掉本來所沒有的,是否能全部除掉?所以角度不一樣,看法就不一樣。

為什麼道的殊勝會落為氣質之性?因個人的環境不同、看法不同、生活背景不同……,種種不一樣,就都不一樣了,這是角度的問題。

以前歷史記載,有次乾隆皇帝請了一位外國藝術家來幫他畫像,畫好了,乾隆皇帝看了卻不滿意,覺得我的眼睛長在正中央,怎麼被畫得歪一邊,還大小眼,一眼在這邊,另一眼還看不清楚,臉頰看起來也不一致,一邊稍大,另一邊卻較小;因為這位藝術家是幫他畫側面的,他的畫不是傳統正面畫像,但因乾隆皇帝看的角度不一樣,所以很生氣;這就是個人看的角度不一樣的關係。

後學小時候去博物館,都會看到街頭畫家,他們很會畫畫,畫一次人像素描5元(以前的5元已經不少了);然而相較於畢卡索作畫,有的一張好幾千萬美金,這些街頭畫家畫得很像才5元,一樣畫畫,價值相差這麼多,這是什麼原因?街頭畫家畫的是平面的畫,雖然畫得很像,俗話說:「畫餅不能充飢」;畢卡索畫的是立體的,有時創作一張畫要花上一整年的時間,一筆一畫是用生命投入在畫作中,一筆畫有一點血在其中,自然畫中的人就活起來了,所以價值相差那麼大。相對的,修道是要真心實修才能體會出道的殊勝。

剛才講到管理,古早的老一輩度人時,是拿出生命、拿出真心的,他們投入道場是視死如歸,將生命整個投入,就像佛祖的心、菩薩的心腸,用生命投入道場,當然他們所顯露出來的德行就不一樣。我們現在已不是辦道,大部份都用辦事的方式,而辦事就如同街頭畫家一樣,是沒有生命的,變成了例行公事,差別就在這裡。所以我們要模仿、學習前人輩的德行,要參照前人輩這些寶貴的精神,若只用世間的眼光、角度來看,能做得成嗎?如同拿著斧柄,想要做另一個斧柄,斜著眼看來看去,能做得成嗎?離得還很遠呢!

視:直目正視所伐之柯也。

我們想做成一樣的斧柄時,表面上看來看去,形似雷同,這是用斜目所看、肉眼所看;修道若只看看得見的,只聽聽得到的,所有的方向都以此在體悟,則會偏差得很遠!

道的殊勝是「光明透體」,充滿整個虛空的,一定要昭顯出天然之性,平常之理的道心,使之顯露在日常生活中,如此就完全不一樣。

猶以為遠:已成之柯,未成之柯,究竟是兩物,猶有彼此之別,是物之則尚可分為二也,其則為遠矣。

「已成之柯,未成之柯」,已在使用的斧柄,即心中的斧柄,與我們即將要去做的斧柄,這是先天、後天之分,一與二之分,已成之柯是一,每做一件事從「自性起用」。在我們求道時,都可以體會得出來「從自性起用」,能求道確實是 天恩師德,諸天仙佛護壇,每一位新求道親在求道當下,聽到下執禮說「平心靜氣看母燈」時,心中是否有雜念?在剎那間一點雜念都沒有才能得到,或許你會想:我有雜念呢!這樣是否有得到呢?這你不用去煩惱,在那當下、須臾之間,是一點雜念都沒有的,眾仙佛護法,給新求道親一個先天的環境,就這樣得到了。

辦道時,無論身為執禮者或點傳師、引保師,不管是度人或是觀禮助道,都是同樣的禮拜方式;在辦道過程中,我們的心是否也像新求道親一樣,是清靜的?大家想一下是否如新道親在求道當下的心呢?往往我們都只注意新求道親,跟新道親說:「眼鏡要摘下來喔!看著中間這盞燈火,要看著中間這盞燈火!!……」我們都說著後天的話,而沒說一句先天的話,是不是這樣?我們當下都還是後天心啊!「止於一處」,這處便是「天人合一」啊!想想我們每個人在平時,若都能像在求道當下那樣的心境,二六時中都守在這一處,那每個人都是佛祖,而不是凡間的人了。

「究竟是兩物,猶有彼此之別」,我們本來是已成之柯,但辦事時卻與後天未得道的人一樣,就變成未成之柯;未成之柯是二,就變成不一樣了。我們回想,自己每天早、午、晚三次在佛堂拜拜時,所唸的「愿懺文」,是否心口一致?唸到「虔心跪在 明明上帝蓮下」時,是否有達到「天人合一」的境界?若沒有,則變成了「物」,不是道了,就不是光明透體,這要靠自己訓練。

一天24小時,總要有幾個小時做佛祖吧!可是我們一般都在做凡夫,想世間事,想文字、想工作、想事業、想道務……,想很多事情,千頭萬緒。而每天三次的獻香時間,就是要我們心口一貫;拜拜是很殊勝的,雖然是沒幾分鐘的訓練,卻是上天給我們的恩賜,大家不要錯失了;拜拜時若還心猿意馬,就不是真心在拜拜,這樣拜與不拜也沒太大差別了。

我們現在修道都注重「物」,沒去體會「思量即不中用」的道理,五祖為何說:「思量即不中用」?我們若用想的,就不是道了,用想的就落入後天,變「二」了。「是物之則尚可分為二也」,所以物的原理,可分為二,即「彼」與「此」;已成之柯與未成之柯,為二樣東西,實則只一物而已,而我們卻將之分為二,解釋成:本性是先天的,肉體是後天的;然而其實都是先天的,都「同為一」,只是借假體來顯露出先天,其實每一樣東西都是先天的,這是心理作用、精神的歸宿,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道理。

「其則為遠矣」,本性原在我們裡面,我們應該能掌握得到,為何又離開了?無法做得與本性一樣?原因就在這裡,所以說「其則為遠矣」。假如我們都用「物」的方式在修,這個原理就離道很遠了。為什麼呢?因為我們今天無法脫離世間的妄想、執著,最主要的就是:我執、法執、執著。為何會有法執?像後學在解釋這句道理時,大家可能會想著:「這句道理怎麼是這樣解釋的?朱文公(朱熹夫子)是怎樣怎樣解釋的,或某人是怎樣怎樣的講法,你怎麼卻這樣解釋?奇怪了呀!」這就是「文字障」,人都會有文字障。

「諸佛妙理,非關文字」《六祖壇經‧機緣品》,此句是六祖與無盡藏尼的對答。會用佛經作印證的原因,與我們現代人的生活中常接觸到各教經典有關,就像我們平時三餐都吃中餐,有時換吃西餐也不錯,這就是生活習慣的轉換;所以有很多道理可引用五教的經典來作印證,原因就在於此。其實以孟子、孔子的道理來印證就綽綽有餘,哪須用《道德經》、佛經的道理來作註解?所以說「諸佛妙理,非關文字」,原因即在此。

以人治人:以人自有之道還以治其身。即是以人之能知能行自身本有的倫常之道做為法則,來度己化人。

一般在講道理,尤其佛經、《道德經》,或各種經典,含儒家的經典,我們是否能了解體會(能知)?是否能身體力行(能行)?這都是問題。我們講過了又做得到的,可能不到一半,能知道的也不一定有一半以上;假如我們講的內容,人家都不知道,又無法去做到,想想這個道理講了,又有什麼意義及作用?變成不實用了。

所以儒家說「以人治人」,人所能做得到,就是人道;以「人道」來度化人,就綽綽有餘;以自己有的,也就是五常——仁義禮智信,早已俱備了,以「仁義禮智」四端,做為修道的法則,即「倫常之道」;袁前人解釋五倫,說:「『倫』」者,次序也」,次序就是要回報,要重情義,尚施報,這就是倫理,倫理即對待。

曾有人要後學講孝道,現代的孝道很難講,報紙曾刊載:有的人可以說是很孝順的孩子,但其父母是否能讓這孩子孝順?這其中有很多的對待;尤其在現今所謂的「工商文明」的社會,以侍奉父母來說,若每個人都能自己侍奉父母,就不必僱用外勞來照護了,然而為何現在會有這麼多的外勞來台灣呢?聘僱外勞照護是否為不孝?整個社會的型態已不同了,但「心」是不變的,我們對待父母的「恭敬心」一定不能喪失。

從歷史上來談,講倫理是雙向的:君正臣忠,父慈子孝,夫唱婦隨,兄友弟恭,朋友有信,所有都是對待的;每個做兒子的,有天也會身為人家的父親,這是一個大輪迴、大循環,所以每一個人要有一個體認:「做人的根本要兼顧」。當我們為人子時,要以尊敬的心來孝順父母;當我們為人父時,要以慈愛的心來疼惜孩子,這是每個人都輪得到的。倫理是很實用的,一貫道以倫理起家,所謂「忠臣必出於孝子之門」《後漢書‧韋彪傳》,這都有其牽連性。我們若能以自身做得到、本有的倫常之道為法則,來度人就綽綽有餘,所以我們的使命是相當重要,一定要作為標竿、要完美。但是否能完美?每個人都有他的缺點,有缺點就要改。

改而止:改人之違其性者而復其性,即可已止而外無苛求。

「改人之違其性者而復其性」,要改的是違背其性的、多餘出來的,如:三毒(貪嗔痴)等。「喜怒哀樂之未發」,是最好的;「發而皆中節」,若發就要作個很好的調節,不要「身有所忿懥,則不得其正」《大學》,心有所偏差就麻煩了。所以要「復其性」,恢復其本來的面目就好了,並沒有要求很大;本來是怎樣的,現在怎樣就好了;本來有的要保存,本來沒有的要去除,大家想想看有沒有辦法?

「即可已止而外無苛求」,要改到我們自己覺得過失已很少了,並沒有多餘的或特別的要求,只要將本來的天性流露就好了;一般往往會將「止」解釋為止於至善,也就是最善的境界。

(續下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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