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6月25日 星期一

中庸講記之十一(上)


◎ 黃錫堃總領導點傳師主講

《中庸》第十三章(二):
君子之道四,丘未能一焉;所求乎子以事父,未能也;所求乎臣以事君,未能也;所求乎弟以事兄,未能也;所求乎朋友先施之,未能也。庸德之行,庸言之謹,有所不足,不敢不勉;有餘,不敢盡;言顧行,行顧言,君子胡不慥慥爾!


第三節 即己之身以責人



接續談《中庸》第十三章後半段的經文,一樣分為兩節說明,第三節從「君子之道四」談到「所求乎朋友先施之,未能也」;第四節從「庸德之行」談到「君子胡不慥慥爾」。

責是要求、責備。此節「即己之身以責人」,即以自己的身來要求他人。

讀懂經句


君子之道四:子道事父宜孝,臣道事君宜忠,弟道事兄宜悌,友道先施之宜信。

君子之道應有五,是在講五倫的道理。其中之一即「夫婦」,已在上章講過:「君子之道,造端乎夫婦,及其至也,察乎天地。」《中庸第12章》

宜,即應當之意。「子道事父宜孝」,為人子侍奉父母,應當要孝。「臣道事君宜忠」,為臣下侍奉君王,應當要忠。「弟道事兄宜悌」,悌有兩種寫法,沒有「忄」字旁(如《論語‧學而》:「孝弟也者,其為仁之本與。」),或有「忄」字旁(如《孟子》講孝悌),意思皆同;做弟弟的對待兄長,應當要悌,所謂「出則悌」;「孝悌」是連在一起的道理,對待長輩,也與事兄一樣要孝悌。「友道先施之宜信」,做朋友的條件,應當要講信用。以上四項也是在講君子之道。

未能一焉:無一件能以自己責人之心責己,則不能無絲毫之遺憾於吾親、吾君、吾兄、吾友也。(整理自《中庸輯義》)

「未能一焉」,這是孔子自勉之語,意指君子要做的這四件事情,我沒有一件能做得很圓滿。「無一件能以自己責人之心責己」,照理說聖人的所作所為都是接近道,為何卻說「未能」?「未能」是指什麼?由此句道理我們能體會出,當我們要求或責備自己的兒女要盡孝時,我們是否也有以此標準來要求自己呢?人往往在言與行之間有些落差,這就是言行沒有相顧,是人最大的一個缺陷。假如我們每個人在做每件事情時,都能以要求別人、責備別人的心,來要求、責備自己,就沒有這個問題存在,然而我們每個人都無法做到。

「則不能無絲毫之遺憾於吾親、吾君、吾兄、吾友也」,人在待人處事時,一定會有一些偏差或落差,無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圓滿,總會有一點點缺陷,也就是對我們的父母親,對國家,對兄長,對朋友,會有些許遺憾,這就是「未能一也」;不是指完全做不到,而是說做得不夠完美,有些微缺陷在。

其實我們凡夫俗子,包括修行人也是一樣,雖然我們講的道理都很透徹、很圓滿,但是在做的時候,卻有些微的落差;雖然如此,人還是要朝著完美的目標修持,做為我們修養的標準。

求:猶責也。希求之意。

責,即責備;也有希求,希望、要求的意思。我們對別人都會有所要求,但對自己是否也像要求別人一樣地要求自己呢?這就是要我們修持的目標。

依經演繹


這幾句道理是很白話的,因此不需要再加太多解釋。這四項道理,再加上「夫婦之道」,就是五倫,以下就五倫道理之起源做解釋。

1.飽食煖衣,逸居而無教,則近於禽獸。聖人有憂之,使契為司徒,教以人倫:父子有親、君臣有義、夫婦有別、長幼有序、朋友有信。《孟子‧滕文公上》


「飽食煖衣,逸居而無教,則近於禽獸」,這是在講堯舜的時代(上古時代),人民吃得飽、穿得暖、衣食不缺;那麼悠閒安逸的生活之下,若沒有加以教化,則與一般禽獸很接近。從人的角度來看所有的禽獸,所謂「野鶴無糧天地寬」,禽獸除了覓食之外,不受一切約束管制,倫理方面,也沒有遵守。看所有的動物世界,這是很明顯的,沒有絲毫規矩,也不懂得規矩(各種動物有他們特別的天性或美德,但非同於人類的倫理、規矩)。

「聖人有憂之,使契為司徒,教以人倫」,聖人指堯舜。《論語‧泰伯》中提到:「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。」契即舜帝時的五位大臣之一,擔任司徒,是負責管禮教的,如同現在的教育部長,要思考如何教育人民。我們之前提過,人先天具備仁、義、禮、智、信五常,這是上天所賦予的,不是外加的;而人倫則是後天的一種教育,「倫」為次序,這個次序要如何來排呢?

「父子有親」,父子間有親情的關係,彼此之間要如何對待?如何教導?即以「理」來教,「理」就是「重情義、尚施報」;而又如何「重情義、尚施報」?人倫有情,要父慈子孝,此即「對待」;每個人都為人子,總有一天也會為人父,這是一個大的倫理。「君臣有義」,如何有義?即君正臣忠;在上位的要站得正,上不正則下歪,意即做事需憑良知良能,發自於先天的心,自然為臣者會盡忠。「夫婦有別」,即夫唱婦隨,這都是對待;《中庸》第12章講:「造端乎夫婦」,人的人倫開始在於夫婦,從我們知道歷史以後,就都是夫唱婦隨。「長幼有序」,即是兄友弟恭。「朋友有信」,指朋友之間要以信相待。

以前有些人解釋孔子「未能也」,是較為狹隘的。說孔子「事父未能也」,因為孔子年少即喪父,無法盡孝。「事君未能也」,因為孔子為官都不長久,沒有一位讓他可以真正盡忠的君王。「事兄未能也」,因為孔子沒有兄長,無法盡悌德。「先施之未能也」,因為孔子沒有錢,無法施捨給他人。其實並不是這些意思,孔子是在講整體的「道」。所謂的「先施之」,大家想想,孔子說他沒做到的是什麼?要以什麼先施捨?是不是要用「信」字?人往往無法拿出百分之百的「信」,會有些微的落差,無法「言行一致」;其實「言行一致」就是「言行一貫」,「一貫」很不簡單,要一致也很困難。

這些道理是要讓我們知道,舜帝的時候實行五倫,由契擔任司徒,教育人民五倫,才開始有倫理,才有五倫。這段是孟子講的道理,以此印證。

2. 公曰:「君子何貴乎天道也?」孔子曰:「貴其不已也。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,是天道也;不閉而能久,是天道也;無為而物成,是天道也;已成而明之,是天道也。」對曰:「仁人不過乎物,孝子不過乎親。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,事天如事親,此謂孝子成身。」《孔子家語‧大昏解第四》


此段為《孔子家語‧大昏解第四》中,孔子與哀公的兩段對話。

哀公問孔子:「君子為什麼以天道為尊貴?」天道是什麼?天是不講話的,所謂「天何言哉!」以下是孔子的回答。「貴其不已也。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,是天道也」,此處「不已」,是指天道的作用,太陽從東方出來,由西方下去,今天這樣,明天也這樣。天道貴在「不已」,就是無停止。我們事奉父母,就是要像天一樣,無停止的,始終如一的。人都會情緒化,心情好的時候,對父母就很孝敬,態度好,各方面也都很好,安慰、敬順都做得到;一旦心情不好時,就無法像心情好的時候所做到的那樣;但是天不會這樣,所以侍奉父母要像天道,像禮拜上天一樣。不已,像日月的運作一樣,始終如一。

「不閉而能久,是天道也」,「不閉」,即無停止,天地的運行絕對沒有停止的,所以我們要禮拜上天。日月有這麼大的力量,每天行進的速度都一樣,從不歇止。「不閉而能久」,亦即自強不息,天地從開始到結束(何時結束,我們無法知道),永遠都這樣自強不息。

「無為而物成,是天道也」,貴在無為,無為是不造作。事奉父母不是特地要表現給別人看的,而是像天地一樣不造作,是很自然的;沒有造作,萬事萬物都能成長,這就是天道。

「已成而明之,是天道也」,「已成」是指成物;「明」是指沒有阻礙、不造作;雖沒有任何造作,萬事萬物都能自然成長,這就是天道。只要有土地,上天有露水,野生的東西就能自然成長,這也是天道。

這道理亦如同孝子「事親如事天,事天如事親」,能做到這兩樣,「此謂孝子成身」,「成身」是指完美,指一個很完美的修養標準。人侍奉親長,就是要做到這樣,人倫父慈子孝的作法就是如此。

「仁人不過乎物」,一位有仁德的人,處事不會犯過錯。「孝子不過乎親」,孝子侍奉父母不會犯過失。為何不會犯下過錯呢?「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,事天如事親,此謂孝子成身」,因為孝順的人侍奉父母,就像侍奉上天一樣地尊敬。如同我們每日早、午、晚獻香,均能以至誠的心禮拜 上天老、諸天神聖;假如我們能以禮拜佛祖的心來侍奉父母,這就是孝順的極點,我們事親就是要做到這樣。

3.子夏問孝。子曰:「色難!有事,弟子服其勞,有酒食,先生饌,曾是以為孝乎?」《論語‧為政》


乾隆皇帝時,編纂《四庫全書》的人中,有一位紀曉嵐,他是清朝的一位大文學家,非常出名。乾隆皇帝有一日出了一道題目要他對,就二個字──「色難」,雖然僅有兩個字,卻很難對。紀曉嵐對以「容易」,大家看看是否有對上?一語雙關,這是絕「對」!「容易」即變臉,變臉是很簡單、很容易的事,但喜歡的臉與不喜歡的臉是不一樣的。「變臉」,就能恢復原來的面目。所以古人很有智慧,說「色難」只要「變臉」就可以,這是很容易的事情;但因為我們有七情六慾,很難做得到,所以說要剷除七情六慾,原因就在這裡。

「有事,弟子服其勞」,這句道理的意思是說,我們侍奉父母,要盡心有禮;如同老前人常說,你們不必對我這麼有禮,你們以對我有禮的心,回去好好侍奉自己的父母親,這樣你就是真正的修道人。比如:我們在道場或在職場中,看到前輩或長官在做事情,我們都會講:「這讓後學來做」或「這讓屬下來做」,如果有這樣的心,就是「有事,弟子服其勞」。那我們有沒有以同樣的心,來對待我們的父母呢?

「有酒食,先生饌」,「酒食」,不是單指酒,而是說有好吃的東西、好的料理,要請我們的師長或長輩先吃。也就是說我們要以尊敬老闆、長輩,或以侍奉老前人、前人輩的心,來侍奉父母親。但是我們有這麼做嗎?生意人常說:「顧客至上」,為了要賺客人的錢,都得和顏悅色;臭著臉,生意是很難上門的,我們是這樣在對待所謂「衣食父母(即指客戶)」;但是我們卻忘了真正給我們飯吃,從小養育我們長大的父母。

「曾是以為孝乎」,所以要反省自己:我們有做到嗎?我們有盡孝嗎?其實我們不是不會做,是會而不做。

4.子曰:「孝子之事親也,居則致其敬,養則致其樂,病則致其憂,喪則致其哀,祭則致其嚴。五者備矣,然後能事親。」《孝經第十章》


「孝子之事親也」,做為一個孝子,要怎樣來孝親呢?以下是孝親的五個條件:「居則致其敬」,居家、住室都屬「居」;意即在家中對父母要有恭敬心,要晨昏定省。

「養則致其樂」,養是侍奉;其實父母對我們要求不高,之前談過:「菽水可以承歡。」侍奉父母要讓父母能產生很歡喜的心。

「病則致其憂」,父母生病時,我們會記掛、會心生煩惱;當父母有病痛時,我們也快樂不起來、歡喜不起來,因為想到父母的歲數大了,想起父母的養育之恩,從小到大栽培我們、教育我們,一幕幕猶在眼前,實在快樂不起來。但也是有人當父母生病時,他還能有說有笑、喝酒作樂,這就不合乎孝道,應當要去感受父母生病的痛苦,要關心父母的身體狀況才對。

「喪則致其哀」,生、老、病、死,是人一生的經歷,假如有一天我們的父母去世,我們的哀傷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。

「祭則致其嚴」,祭拜祖先或是過世的父母時,要視同生前侍奉他們那種恭敬莊嚴的心來祭拜。後學拜公媽(台語,祖先的意思)時,也都會說:「祖先、阿嬤、爸爸、媽媽,今天是清明(或什麼節日、節氣),依照您生前喜歡吃的東西,準備好了來祭拜。」

「五者備矣,然後能事親」,所以事親不是狹義地僅限於父母親活著的時候。以上這五項若都有做到,這才叫做「事親」。

5.立身行道,揚名於後世,以顯父母,孝之終也。《孝經第一章》


「立身行道,揚名於後世」,此為最重要的、最大的孝,如同我們現在在道場修辦,真心投入道場,每個人都要了解。

以上講的是「所求乎子,以事父未能也」。接下來要講的是「所求乎臣,以事君未能也」。

6.子曰:「君子之事上也,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,將順其美,匡救其惡,故上下能相親也。《詩》云:『心乎愛矣,遐不謂矣,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。』」《孝經第十七章》


「君子之事上也,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」,以前是所謂的「盡忠報國」,在朝廷中要對君上忠心,即使君王做錯事,為人臣者也要想盡辦法補強;而在現代,則好比我們在職場上,要將所有事情處理得問心無愧;若有不圓滿之處(上司或自己),回到家也要檢討,想辦法改進;如同在道場也一樣,人沒有完美的,若點傳師或前輩者,在言行上有沒覺察到的地方,因為每個人留意的角度不同,我們也要想辦法補救。

「將順其美,匡救其惡」,在公開的場合,為人臣的不能講君王的壞話,為屬下的不能講上司的壞話,為後學的不能講前輩或點傳師的壞話,百分之百不能這麼做,反而要「將順其美」,讚嘆他們,再來「匡救其惡」。在私下,若沒有人直諫,是很麻煩的事;人有時候會迷失自己,若我們的上司有過錯,他自己卻不自知,一直犯下去,對整體的形象會造成破壞,我們即要私下救其惡,糾正他。唐太宗李世民會那麼有才能,開創輝煌的貞觀之治,讓後世讚揚,是因為後面有個魏徵,李世民做錯的事時,魏徵專門勸諫;一旦魏徵死了,原有的三面鏡子缺了一面,整個就不一樣了。所以我們身為後學的也一樣,要順其美而匡救其惡。

「故上下能相親也」,在上位的人最喜歡這樣的人,視如知己,就好比是我們的一面鏡子;若沒有這面鏡子,我們自己返照的工夫不夠、道行不夠;能時時返照之人,道行是很高的,然而畢竟我們是半聖半凡,每日要與世俗接觸,有時會迷失自己,確實要有一個人在後面為我們掌舵,我們的方向才不會有所偏差。上下一體,上下一貫,道務才能推展出去。

 「詩云:『心乎愛矣,遐不謂矣,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。』」為人臣愛護君上,永遠不分離或不離開,不論在左方或右方,在遠方或近處,其對君上的志向及忠心,隨時都藏在內心,永遠都不會忘記。

7.徐行後長者謂之弟,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。夫徐行者,豈人所不能哉?所不為也。堯舜之道,孝弟而已矣。《孟子‧告子下》

「徐行後長者謂之弟,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」,慢慢走在長輩的後方,謂之弟;快步走在長輩前方,謂之不弟。弟就是這麼容易做到,大家看是不是容易做?「夫徐行者,豈人所不能哉?所不為也」,慢慢地走,我們做不到嗎?或不會做嗎?慢慢地走,是每個人都會的,只是我們不做而已。「堯舜之道,孝弟而已矣」,堯舜之道,就只是孝弟而已,所以人人皆可為堯舜。

(續下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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