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黃錫堃總領導點傳師主講
《中庸》第二十章之七:
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篤行之。有弗學,學之弗能弗措也;有弗問,問之弗知弗措也;有弗思,思之弗得弗措也;有弗辨,辨之弗明弗措也;有弗行,行之弗篤弗措也;人一能之,己百之;人十能之,己千之。果能此道矣,雖愚必明,雖柔必強。
《中庸》第二十章之七(一):
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篤行之。
讀懂經句
❶博學:學之博者,多聞於古,多見於今也。求學必由狹而求其廣,必由淺而求其深。
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、篤行,這五步工夫最主要是在延續上節的「不明乎善,不誠乎身」《中庸》,所謂「明善誠身」的工夫,亦即是「擇善固執」,也可以說是「格物」的工夫;所以要「格物」,必須要「博學」。
博學之的「之」是有意思的。這「之」並不是單純「博學」而已,後面讀懂經句提供的「之」的解釋,是「俱指善之謂也」。什麼是「善」呢?意思是會當(台語,ē-tàng,能夠、做得到的意思)、會曉(台語,ē-hiáu,能夠、會、曉得、懂得之意),國語可能是:能夠、會的意思,可能這個意思還差很遠喔!欲會曉,或是說要會曉,就是要會曉博學,所以這個「之」是有它的意思在的。
「學之博者,多聞於古,多見於今也」,學要學到能博,「博」是多聞於古、多見於今。一般說「見聞、多見」,是指耳之所聞,用耳朵來聽;眼之所見,眼睛所能看得到的。不過博學之多聞,則是對於古早的天文地理、聖賢經典等,所有的都研究得很了解,這些是研究以前的;而對現今天下的世事,我們說時事的變化,近(現)代看得到的都能了解,這是資訊閱歷豐富。
博學的意思是在告訴我們什麼?就是擁有很多的知識、智慧、才庫;才庫是指腦筋裡所存的資料相當豐富,這就是博學。
博學又要從哪裡學起呢?《論語‧子罕》中,有句稱讚孔子的道理:「達巷黨人曰:『大哉孔子!博學而無所成名。』」達巷是一個地名,黨人是這地方的人;這句的意思是,達巷這個地方的人都說:「孔子太偉大了!所有天文地理,以及古今所有聖賢經典件件皆通,但沒人知道他是如此地博學,他沒有很大的名聲。」這是孔子能做到的博學。而我們要從哪裡去求博學呢?
「求學必由狹而求其廣」,狹就是狹窄,指就近的事情。什麼是狹窄?「自身的事情」,自身的事情先研究得通曉;若連自己最親近的事情、自己的身體都無法了解,哪能了解別人?哪能了解天下事?所以要先從近的來了解自己。
我們要知道,了解自己不是件簡單的事,所謂「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」《道德經‧盡己章第33》,自己要能了解、明白自己,是很不簡單的。我們在研究這道理,包括「修身」、「明善誠身」,一定要從自己做起,這就是「狹窄」。
「必由淺而求其深」,就是從淺近的道理做起,那什麼是淺近的道理?就是日常生活。我們稱之「日用當行之理」,日常生活、衣食住行,這些道理能夠都透徹了,然後再研究深奧的道理,所以要先了解自己,這就是博學。博學就是要曉得這樣去研究,能這樣去學起。
再進一步呢,就是審問之。但大家要了解,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、篤行,這五步工夫不是分作五步喔,這五步工夫是沒有次序,而是要同時完成的,博學的同時就要有審問的工夫。
❷審問:問之審者,反復究研,而不粗略也。
子夏曰:「切問」《論語‧子張》,即不亂問,不空問,不妄問。
「問之審者,反復究研,而不粗略也」,為何要反復研究?我們追求的知識、智慧正確否?若要求其正確,一定要經過反復,博學的根源就是從審問而來的。
《論語‧八佾》云:「子入大廟,每事問。」太廟即是魯國周公的廟,孔子對太廟的每一件事情、每一項典故,都研究得相當透徹。
透徹不是懂一點就好,平常研究道理、體會道理,對每句道理的出處一定要知道;後學在講道理時,一定要知道是出於《論語》的哪一篇,甚至是第幾章,我們都要記得一清二楚。這是要知道出處和是誰講的。
在講這句道理時,不能只說這就是孔子這樣講的,因為這是儒家整體的思想,包括要看《孟子》、《荀子》,這都是儒家同一系統的思想,所以不能只從表面帶過。
我們一般在研究道理或講道理,有時會抄別人的一句話,看這句話別人註解怎麼講、怎麼解釋,我們就照這樣解釋。但這是他的註解啊!註解是那個人本身體悟的思想,是他個人的、主觀的意識。
所以在研究道理的人,包括後學,都要先看沒有註解的,自己先想一下,看到底自己懂了多少;不懂的就翻字典,看字典對每個字的解釋是什麼,了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,然後再看註解。因為我們研究道理的人都會先入為主,認為這句我懂,如《論語‧學而》:「學而時習之」,這句我知道在講什麼,其實那是別人的解釋,別人的解釋不是對或不對,那是他的思想。
我們要體會,道理有粗的、有細的、有精的、有玄的、有妙的,要從哪個階段切入?這是相當重要的工夫。所以「審問」最重要也最輕鬆的,就是問別人最快,自己要研究道理是相當不簡單,所以子夏說:「切問。」《論語‧子張》中,子夏曰:「博學而篤志,切問而近思,仁在其中矣。」
「切問」,看一般註解是指要反省、要一日三省吾身。其實你看後學的註解,切問的意思是:不亂問、不空問、不妄問。真正的解釋是這個,這個意思比較接近真義。
因為我們的主觀意識很重,我們總是自己已先了解這句話的意思,才去問人家,也不問問其講法與註解是否相同,這樣是錯誤的。所以我們不能亂問,也不能空空地問,空問就是詢問前不去注重問的內容及真義,若對這些內容都不知道時,問這句道理對你也不會有所幫助。所以問要切問,即方向一定要很正確;那麼「正確的方向」是什麼呢?「不離道」才是正確的,離開道就不正確了,而成了世俗化,世俗化會因時、因地、因人都不一樣。
❸慎思:思之慎者,至精而不雜,至切而不泛。不用心於無益之地也。
「思之慎者,至精而不雜」,想的時候就是經過加工、製造,經過大腦理智反復地切磋琢磨,一定要經過這個工夫,然後將所有雜念排除,而後「至切而不泛」地集中於一點。「至切而不泛」就是將腦筋集中在一點,這是「慎思」的意思。
以前小時候讀書都做過「放大鏡取火」這個實驗,在焦點之下可以使紙燃燒。放大鏡在太陽光底下照著,利用凸透鏡原理聚集太陽能使物體燃燒。焦點就是集中點,在這個點之下紙會燃燒起來,這就是「切」,在焦點以外就無法燃燒;而我們智慧就是在這個地方產生,亦即能生智慧,智慧就是在焦點內產生的,所以要「思」。
「不用心於無益之地也」,《論語‧為政》中,子曰:「學而不思則罔,思而不學則殆。」「罔」的意思就是茫茫然,一無所得;學了很多卻不反復地去思考,這樣有得到什麼?一無所得啊!「思」就是要能徹底地想,若「思而不學則殆」,這樣是一件危險的事情,為什麼?因為方向不正確會變成誤導,所以要經過「慎思」的工夫。
這工夫是一貫作業的,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是同時完成,其成品是一同出來的,不能將它們分開。若分開,就像是在教禮節時的「分解動作」,這是在教的當中一定要有這樣的分解動作,而我們整個禮節實際做的時候卻是連貫的。
❹明辨:辨之明者,理欲界限分清,凡似是而非,似公而私者,皆一毫不紊也。
子曰:「鄉原,德之賊也。」《論語‧陽貨》
「明辨」就是「辨之明者」,我們修道就是要「明」。在第21章就是跟我們說要:「誠」和「明」。
「辨之明者,理欲界限分清」,「明」就是理欲界限分清。理是理天,欲是欲界;理天就是先天,欲界就是後天。先天、後天的界限要分清楚;我們要了解這句道理要應用在哪裡,這其中「失之毫釐,差之千里」,一個分界線若偏差,整個就都分不清楚了。
「凡似是而非」,人有時很矛盾,有時候想很多事情都似是而非;這個人這樣講好像也對,那個人那樣講好像也對。
「似公而私者」,看起來好像是為了大家,但是講起來又好像是為了自己,此時就需要「智慧」了;用智慧來判斷,判斷欲其嚴切,人要相當果斷,「對」或「不對」,似是而非的事情,其中一定有個定理在,我們一定要分得清楚。
《孟子‧盡心下》中有一個道理,孔子曰:「惡利口,恐其亂信也。」「利口」是很會講話、口才很好,講得頭頭是道,但所講的話真實嗎?面對很會說話的人,我們就要考慮喔!
「恐其亂信也」,要去考量有信實嗎?所以不可用心於無益之地也。當我們在研究道理,有時幾分鐘就能透徹了解,有時研究了老半天還無法了解,這是什麼原因?這就是「判斷」,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。判斷道理欲其嚴切,因為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不足,會使人無法作出判斷;判斷一定要嚴切,就是要很嚴格地直接切入,以分辨是與不是、善與惡、是與非,我們要了解這個道理。
這節最主要在講四步工夫,後面才會講到篤行。
「皆一毫不紊也」,《四書道貫》云:「知識材料欲其豐富,是以學必曰博。知識之追求欲其正確,是以問必曰審。知識之推考欲其細密,是以思必曰慎。知識之判斷欲其嚴切,是以辨必曰明。經過此四階段之『格』的功夫,則既知之必能行之。」
人想要有智慧、知識豐富,就一定要博學。追究資料正確與否,就一定要審問。對知識的推考,推理要明白、細密,就一定要慎思。知識、智慧要判斷對與不對,就一定要嚴切。這是四步工夫。此四步工夫在講什麼?就是「誠」,人不是一下子就能發出誠,是要經過格物,《大學》:「物格而后知至。」物要如何格?就是要用這些來格,排除繁雜的東西,所產生的智慧都是真的,照這些去行就不會錯;所以「篤行」在最後面,就是「行」,這是一系列的最後,也就是「知行合一」!這些後學一再強調。
另外,在《論語‧陽貨》中,子曰:「鄉原,德之賊也。」鄉原,就是什麼事情都好的人,對也好,不對也好,這種人就是鄉原。孔子說這是「德之賊」,是最害人的。這種人巧言亂德,能言善道,令人不知對或錯,也讓人模糊了方向,這都是罪過,所以我們要排除這些東西,然後作格物的工夫。
❺篤行:行之篤者,無一時間斷,無一念懈弛,無一思虛浮,使得之於學、問、思、辨者,皆竭力實踐弗失也。
「行之篤者,無一時間斷,無一念懈弛,無一思虛浮」,篤行一定要自強不息;自強不息時,無一念懈弛(鬆懈下來),思慮沒有任何虛浮或不實在。
「使得之於學、問、思、辨者,皆竭力實踐弗失也」,使得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都能竭力實踐,沒有流失,這就是篤行。
❻之:俱指善之謂也。
善,透徹也。
第十七節 此節言誠之之目,學知利行之功,智仁之事也。誠之者,即在擇善固執,而其求誠之功,非止一端,其目概有五焉。以學知利行者言之,先天之奧理無窮,散之於事物靡盡。必博以學之,審以問之,慎以思之,明以辨之。不使有絲毫人欲之私,得奪於天理之正。凡學問思辨之所得者,皆一一篤行而實踐之,此所執之固,求誠之事也。(整理自《中庸輯義》)
「此節言誠之之目,學知利行之功,智仁之事也」,第17節說明的都是「誠之」的細目,在講學而知之,利而行之的工夫;智仁之事,這是在講智,之前提到「物格而后知至」,這個階段是指四步工夫的階段,最主要是智仁之事,關於智慧與人的仁德的事情,這都是誠之者,都在人道的範圍內。
「誠之者,即在擇善固執,而其求誠之功」,我們一直在講「誠之者,人之道也」《中庸》,擇善固執,大家要了解上次也解釋過這個道理,什麼是擇善?什麼是固執?這些留到後面再提。
「非止一端,其目概有五焉」,不是只有一項,其目有五項,就是這五步工夫。後學為何只說四項?後面會提到行,這是在講勇之事也,這二篇有連帶關係,都是誠之之目。
「以學知利行者言之,先天之奧理無窮」,以學而知之,利而行之這方面來講,先天之理無窮無盡。先天之理是在講什麼?在講「理」啊!理若依《理數合解》、《一貫探原》來講,何謂理?何謂氣?《一貫探原》:「神也,易也,道也,天也,莫非理與氣之別名也。」講「神也,易也」,易有不易、交易、變易之意。
或講「道也,天也」,天不是指看得見的天,而是上天的天,是「上天之載,無聲無臭」《詩經‧大雅‧文王之什‧文王》的天,是無聲無息的天喔,不是看得到的天空這個有形有象的天;而什麼是理?什麼是氣?這些都是理與氣之別名也,這些都是在講理、氣。
現在講的這些返本還原的道理,在《理數合解》、《一貫探原》裡面都解釋得很清楚,忠恕學院高級部所讀《理數合解》裡面,十五代祖師北海老人寫得相當詳細,大家可去找這資料來研讀,在這邊不特別解釋。
先天之理是無窮無盡的,我們再出世十次也研究不完。但我們等於有研究過了,也就是「一理」;一理能貫通萬理,我們要了解「一理通,萬理徹」。
「散之於事物靡盡」,靡盡是不盡的意思。散萬物,這些事與物,每件事情若事逆則敗,事順則成,這是《莊子‧雜篇‧漁父》講的道理。這是什麼原因?要看有沒有合於道,逆道者亡,順道者存,這是一定的道理。
「必博以學之,審以問之,慎以思之,明以辨之」,因為所有天下的事物,我們必博以學之,審以問之,慎以思之,明以辨之。
「不使有絲毫人欲之私,得奪於天理之正」,我們現在就是在理欲交戰,理是先天,欲是後天,二者在交戰。我們在做一件事情時會理欲交戰,合理嗎?不合理嗎?能做嗎?不能做嗎?不合理的事情是不是能去做?利欲交戰就是理欲交戰。當我們行五步工夫時,物已格了,智慧就在其中;有智慧在,就不會被執著所奪,這最主要是「不使有絲毫人欲之私,得奪於天理之正」,不會被私欲奪去天理。
「凡學問思辨之所得者,皆一一篤行而實踐之」,凡學就是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之所得者,皆要一一篤行去實踐之,這就是知行合一。後學再強調一遍,是要同時完成的,才是知行合一。
「此所執之固,求誠之事也」,我們剛剛所說的固執,擇善固執是求誠啊!是要達到「誠」所應當做的事情,也就是五步工夫。所以凡事豫則立,凡事都要準備,要誠心地準備這五步工夫,然後才能符合「誠之者,人之道也」《中庸》。
接下來這節是要「行」,行是就這五步工夫再重複作說明。
(續下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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